李正良冷不丁這么一句,倒讓魏國臣和白占鵬活了心思。
李副廠長說的對啊,什么生產一線缺人不缺人的,他們倒不在乎,主要是把楚開來調出來能讓許建國難受。
魏國臣聲音帶著冷厲,“我看他許建國這回怎么辦!”
李正良一見,登時眉頭緊皺,“老魏,我丑話說在前頭,可不興在背后捅刀子!”
一攤手,十分無奈,“這……這不成我教唆的了嗎!?”
魏國臣一窘,也知無意間把心里話說出來了,趕緊賠笑,“你看看,我這老糊涂了,說白了我就是有點氣不過許建國的作風。”
打著哈哈,“就也嘴上出出氣,正良你別往心里去。”
李正良這才好像放下心來,“咱們為國家搞建設,搞生產,都是同志,還是要顧全大局的。”
白占鵬這時才找到機會插話,“正良啊,你這話我可不太認同,什么是大局?”
“完成生產任務,讓全廠八萬老小吃得上,過得上好日子才是大局。”
“為了這個大局,我才瞧不上他許建國!”
李正良怔住,半晌才無語崩出一句,“是我覺悟不夠,行了吧?”
說完,三人哈哈大笑,對于楚開來的問題好像是翻篇了。
可實際上,無論白占鵬,還是魏國臣,都已經打定主意,要借楚開來再給許建國做一點文章。
至于李正良的提醒……
他要做老好人,讓他自己做去吧,至少老魏、老白和許建國誓不兩立。
……
事后,陳偉也是挺佩服楚開來的,看似無解的難題就讓他這么給蒙混過去了。
“只要廠領導挑不出來毛病,那個張海權也不能把你咋地!”
這事用后世的的思維好像挺不可思議,楚開來躲了,好像沒得罪許建國,但肯定要被魏國臣和白占鵬記恨。細算之下,好像并不賺。
可實際上,兩回事。
一來,在這個年代,對于想進步、想巴結的來說,那是副廠長;可對于無欲無求的來說,那就是個屁。
啥叫鐵飯碗?
這就叫鐵飯碗!
管你多大的官,反正老子已經在花窖了,你還能把我怎么樣?大不了就是工資評級的時候吃點虧唄!
二來就是,太高,太遠了。
用陳偉的話說,要是直接得罪了張海權,也許還得琢磨。那畢竟是直管領導,給你穿小鞋的地方多了去了。
可是副廠長,太遠了,那么大個官,誰還能天天盯著你個新職工?
“挺好!不用屌他們!”
在陳偉看來,楚開來也不是指望著那二十多塊的工資過日子。
這些天,燒烤攤哪天不進賬大幾十塊?一天的收入就趕上一個月的工資了。
要不是真舍不得鐵飯碗的舊觀念,辭職擺攤也能過上好日子。
楚開來雖然和陳偉的想法不一樣,他這么干并不是陳偉想的那些原因,但也懶得解釋。
兩世為人的經歷,或者說前世成年人的圓滑,終究還是留下一些烙印。
那就是,很多事,楚開來可以做,可以看,但不愿意說。言多必失,當個啞巴其實挺好。
然而,有的時候,不是你想說不想說的問題。
廠領導的斗爭把他卷進去這件事,在廠里沒幾個人知道,或者說沒幾個人在意。
但是,對于少部分人來說,卻是天大的事。
比如,許小玲。
就在廠領導來花窖的第二天上午,楚開來剛吃完早飯,退休大爺一般給自己泡了一大茶缸子茶葉沫子,搬了把椅子,往花窖門口一坐,端著本高一語文,曬著太陽,美滋滋地看著書。
“呦~~!日子過的挺清閑呢!”
一個拔高八度的調門,陰陽怪氣地傳進楚開來耳膜。
楚開來左手課本,右手茶缸子,聽音便笑了。
抬頭就見閆姑娘頂著熟悉的亂糟糟短發,穿著不算合身的絳卡工作服,眼仁兒都要瞥到太陽穴了,斜眼瞪著他。
吸溜來了口茶水,呸~!又吐出口茶葉沫子,也學著閆姑娘的語氣,“哪陣風刮錯了,把您老刮這兒來了?”
閆姑娘抽抽著鼻子瞪人,“嗆死你得了~!”
猛一回身,從身后拉過來一個人來,正是低頭苦臉的許小玲。
沒好氣對許小玲道:“陪你來了,有什么話你自己說!”
說完,又瞪楚開來,“啥也不是,瞅你就來氣!”
楚開來不甘示弱,“我瞅你倒挺稀罕的。”
閆姑娘和許小玲不一樣,開得起玩笑,而且之前三天兩頭湊在一塊兒也算“哥們兒”了。
閆姑娘一聽,果然無所謂,只回了句,“臭流氓!”
說完,閃到一邊,把許小玲晾在了楚開來身前。
楚開來也把目光放在俏生生的許小玲身上。說實話,他嚴重懷疑,許小玲和閆姑娘做閨蜜是拉閆姑娘做對比。
兩人完全就是兩個極端。
閆雪大大咧咧,不修邊幅。而許小玲即便用這個年代的樸素穿著修飾,也精致的像個瓷娃娃。尤其是那對不沾世事的清澈眸子,讓人一眼難忘。
盡管楚開來不太喜歡許小玲那股端著的勁,可看到那雙眼睛,也不好鐵石心腸。
暗自一嘆,“你找我有事兒?”
許小玲低著頭,一對羊角小辮翹在頭頂,十根手指交叉在身前,使勁揉搓著。
“我....我....我來給你道歉的。”
楚開來一聽,連連搖頭,“道什么歉?”
是踢了楚開來一腳的歉?還是因為她發配到花窖的歉?又或者背上耍流氓罪名的歉?
想道歉有的是機會,也不用等到今天了。
而且楚開來也不用她道歉,真有怨氣,之前更不會當朋友處。
這可不是楚開來大度,當老好人。相反,來哥前世出身草莽,沒上過正經的學,走上社會也看盡了人情冷暖,他可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善人。
實在是,這件事根本就不是許小玲他們表面上看到那么回事。
“你要是為這個來的,那真沒必要。咱們是同學,也是……”楚開來猶豫了一下,“也是朋友,沒什么道歉不道歉的。”
許小玲一聽,眉頭擰的更緊,扭著身子,“哎呀,不是!”
“反正……反正你別和我一般見識。”
楚開來挑眉,這可不是許小玲的性格。
這是一只驕傲的孔雀,即便真錯了都難見她服軟,今天這是為點啥呢?
許小玲,“反正……都是我的錯……不管是踢你,還是……還是你唱歌那次。”
“我太沖動了,那次你被學校批評,我應該站出來替你說話的。”
“停停停停停!”楚開來實在聽不下去了,你這目的性也太強了點。
直言道:“說重點!真把我當朋友,當同學,那就別繞彎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