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看錯人,扎卡魯雖然沒有文化水平,但這個人盡職盡責,做事非常值得信賴。
剛開始,這個地區幾乎沒有什么業務,只有一些四叔過境的貨物,這些貨物和這個站點不涉及利益分成,只是借用一下倉庫或者停車場。但是每次四叔團隊的人裝貨卸貨的時候,只要扎卡魯不忙,他都會過去幫忙,在他眼里,進了公司大門的都是自己的事。
有一次倉庫著火了,至今我都不知道起火原因。當時我在家里午睡,從庫管打電話給我的時候,已經火勢控制不住了。倉庫里的滅火器也是擺設,居然是假冒偽劣產品滅不了火。當我趕到的時候,扎卡魯還在盡力往火堆里靠,去搶救貨物,似乎那火是他放的。但很明顯不是,四叔的人告訴我,當時扎卡魯在幫他們裝車。
為了感謝扎卡魯的敬業,不讓他只做扛包的苦力,我讓扎卡魯學會了開車,做貨運司機,他也非常喜歡那份工作。我安排他弟弟做了那個地區的負責人,我自己回到了國際村。
有一天,扎卡魯押運一輛大貨車來總部,神情非常緊張地跑來我辦公室說他二哥要見我,就是那個叛軍軍官。總部可是首都所在地,叛軍早就肅清了的,他的緊張傳染給了我。我不想招惹任何勢力,我只想做好自己的生意。我也沒有拒絕扎卡魯,我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問清楚情況,扎卡魯的二哥已經自己進來了,而且還滿臉堆著笑意。他作了自我介紹,現在是叛軍的中層,奉命過來購買物資,甚至把采購權都交給我,錢不是問題。一部分是違禁品,但大多數對我來說都是有利可圖的。
我突然思考了一個問題:他直接找他兩個弟弟不就OK了嗎?為啥還非要見我?
我需要想想,晚點給他答復。我心里肯定是不愿意的,因為我做正規的生意,不貪這個暴利,也不會惹一身虱子。但出于好奇,晚上還是約扎卡魯吃飯,想探探他的口風,希望他不會瞞著我幫他哥哥干一些違禁的事,到時候一旦出了問題,連累太大。
扎卡魯說他二哥根本不想找我,但是他和弟弟都不想幫他,更重要的是他們就算想幫他,也知道茲事體大,不能瞞著我。他沒有辦法說服他的兩個弟弟,所以才強行來見我。
扎卡魯雖然沒有文化,但并不代表他沒有見識,那晚的談話讓我長了見識。
扎卡魯告訴我叛軍節節敗退不是沒有原因的,他一點都不支持他哥哥們的事業,否則他也不會寧愿餓死也不去投靠他二哥。他二哥還沒當上軍官之前,他們家三兄弟都在給叛軍賣命,但按照人頭來說,扎卡魯父母和他弟弟的那一份依然要交。他問大哥“你們為啥不向你們的長官匯報,我們這里遭了旱災,糧食歉收?”
“匯報過了,但上面沒有任何人給任何答復。”
他又問大哥“你為啥不去揭發咱們部落首領?”
大哥告訴他,叛軍首領自己就是一個大部落的首領,他之所以反叛就是因為他不想失去他們祖宗給他們留下來的這種不勞而獲的權力,正是因為他的部落最大,所以他的動力最強。咱們的部落首領每年也會去和其他首領開部落首領大會,有時候情況急迫的話還會緊急召開一些非正式會議,無非就是各個首領一起想辦法怎么樣忽悠自己部落的人去替他們納糧,替他們賣命。
大哥說完這些的時候特意叮囑他別跟二哥說,其實不用大哥叮囑,扎卡魯也不會跟他二哥說。扎卡魯的二哥只會告訴扎卡魯政府軍太兇殘了,連婦女小孩都不放過。后來叛軍撤退的時候,洗劫了人們最后一點口糧,如果不是政府軍給他們發了糧食,還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人。扎卡魯就是那時候開始質疑二哥的話,其他人也都是那時候意識到之前叛軍宣傳的話都不真實。一傳十,十傳百,叛軍首領的謊言被拆穿,眼看局勢無法挽回,只好放棄這一地區逃往他們最后的一個占領區。
第二天扎卡魯幫我回絕了他二哥。
有錢能使鬼推磨,最后他二哥找到了一家美國公司承接了那筆生意。再后來,扎卡魯告訴我,事情暴露,那家美國公司被凍結資產驅逐出境了,不過那是我被四叔調到尼日利亞之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