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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幽靈列車(七)

事情發生在她從機仆安息所離開的十六天后。

法蒂瑪并不愿意知道時間過了幾天,事實上,自從她被神皇的教堂拒絕后,她不愿意知道任何事,她似乎就打算這么在巢都里渾渾噩噩下去。救贖遙不可及,但她至少還可以贖罪。法蒂瑪記得以前她聽類似的話,大約在十二年前,那時候她還是個見習修女,奧菲利亞把她們組織起來,去到圣矛大教堂的底層觀看處刑儀式,并不是火刑、槍決或者斬首,而是更嚴重的刑罰——贖罪機甲。當時的犯人是一個約莫三十五歲的凡人男性,據說來自隔壁星球的戈蘭達瑞斯。而他的罪名則是涉嫌煽動叛亂與散播謠言。他顯然沒有放棄,當修女們將他的手腳束縛,用電纜刺入他的脊椎時,他依然放聲尖叫。

“戈蘭達瑞斯淪陷了!”他大吼道,“我說的是真的!叛徒占領了戈蘭達瑞斯!”

沒人相信,行刑的仆役將電纜刺入犯人的后頸,又從鼻腔深入大腦。尖叫停了下來,年幼的法蒂瑪看著抽搐的犯人,聲音顫抖。

“他會得到神皇的原諒嗎?”法蒂瑪問道。

“不。”奧菲利亞說,“他將用他那微不足道的余生為自己贖罪。”

“我不明白。”

“贖罪并非救贖。”奧菲利亞的話語如同寒冬般嚴酷,“救贖意味著你得到了神皇的寬恕,而贖罪只意味著你竭力洗清自己的靈魂。”

后來,法蒂瑪明白了這二者的區別,戰斗修女往往不需要救贖,但她們總是需要贖罪,贖罪機甲之上的罪人永世無法拯救自己的靈魂,但是修女們可以,感謝于持續不斷的贖罪(通過鞭撻機仆毆打自己的背脊),她們的靈魂總是純凈的。

但那也是過去的事了,迥然間,法蒂瑪意識到自己的靈魂甚至比十二年前那個被捆上贖罪機甲的男人都還要臟污。她不渴望救贖,但她至少還能為自己贖罪。用固執地苦難和“活著”本身作為對自己的懲罰。她不關心天氣,不關心時間,不去思考榮譽、忠誠或者信仰。她只是活著,像一條狗一樣活著,躲避著宵禁巡邏的執法官,用舊報紙包裹著自己睡覺。那報紙是她在中城區出入境管理中心的門口撿到的,M42.095年第7主母月第3日的報紙,頭條上寫著“海登·艾利斯邪教團伙落網,費伯格區法務部破獲連環失蹤案件”。為了維穩而生的謊言,巢都政府一年要撒八萬個。她知道那失蹤案件不可能被破獲,惡魔還活著,無人與之相對。

她也不想關心日期,但日期在費伯格中城區無處不在:它在中城巢都政府懸掛的的投屏之上,在商業區大樓閃閃發光的霓虹燈上,在街角她一次次路過的電線桿和巴士艙壁上,就連她睡覺的小巷子里也有,陰濕的墻壁上,用抗洗滌劑的記號筆大大寫著宣傳信仰和紀念的話語:

M42.095.7.14

圣帕蘇朗死去的第一千零四十二年。

D.M.

法蒂瑪從不喜歡這些話,中巢和下巢的居民只是日復一日重復著這些紀念的言辭,不曾了解過其中的涵義。但是她理解,她學過高哥特語。D.M.是一句高哥特語的簡寫,Dis Manibius,致逝去的靈魂。她不喜歡這句話,圣人的靈魂從未逝去,他們一直侍立于王座之側。

她也不喜歡躺在這句話下面的自己。

這一日是第十五日夜晚。巷子外的主干道上,鐘樓用合成的聲音向著整個費伯格中城區宣布下一天的來臨,第十六號,萬眾矚目。在這一天,高懸于圣莫瑞甘天空的主父之月迎來獨屬于它的滿月。這也是休息日,除去法務部以外,就連整個政府部門都會在這一天停擺。它同樣是祭祀日,過去的幾年里,圣鈴教堂會提前幾個月為這一天準備,組織彌撒,開放圣餐。

不是今年,法蒂瑪想,她的大腦被苦澀占據,她在過去幾個月一直在為這一天準備,但現在已經沒什么機會了。

她翻了個身,繼續睡覺,步伐在外面的主干道來回,來來去去。法警的腳步,法蒂瑪想,她需要小心一點。法警們今晚都窩著火,大約是只有他們明天還需要繼續上班。她往深處縮了縮,興奮劑成癮的痛苦在她身體里潛伏,她開始盤算興奮劑成癮的日期,距離上一次發作過了三天,再上一次則是一周前,無一例外,她都忍了下來,下一次發作會是什么時候?會更快嗎?或者更慢?

你總有一天會堅持不住的。她想,興奮劑成癮是一頭發狂的格羅斯克獸,要么你倒下,要么它倒下。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這不好,法警似乎走進了這個小巷子。法蒂瑪睜開眼睛,她沒有嘗試著逃跑,甚至沒有嘗試隱蔽。幾個魁梧而高大的身影踏著鋼鐵般的步伐而來。一,二,三;三個男性法警,身后跟著一位女執法官。法警們穿著深綠色的便服,腰間掛著瓦爾迪-38型號的自動手槍。執法官則身穿防彈甲,手中抱著口徑巨大的霰彈炮。

“站在原地!別動!”法警們高聲喊道,他們沒有拔槍,看起來很放松,“舉起手,從暗處出來!”

該死,法蒂瑪默默罵道。法警從腰間抽出自動手槍。

“我們有槍,我們會開槍的!”法警喊道,向著她的大概方位瞄準,“重復,從暗處出來,舉起雙手!”

法蒂瑪默默嘆了口氣,從陰影處走出,兩個法警上前,撤掉了她身上的報紙,進行搜身。

“安全!”法警喊道,站在他們身后的執法官放下了手中的霰彈槍,走近身前。

“有任何有關身份的信息嗎?”執法官問道。

“沒有證件。”法警說,“短發,臉上有燒傷,還臭的要命。”一個法警嗅了嗅,一個黑人,留著和皮膚同樣顏色的絡腮胡子,厭惡的皺起眉頭,“底巢上來的渣滓,說不好還有傳染病。要我說,我們現在把她斃了,還趕得上明早去機仆安息所的第一趟車——”

“她肌肉強壯,久經鍛煉。”另一個法警打斷了他,“蠢貨,這女人訓練有素。”

“那就是黑幫打手。”黝黑的法警答道,開始檢查自己手槍的彈藥,“多了一個槍決的理由——”

他舉起手槍,瞄準法蒂瑪的腦門。那個女執法官阻止了他:身穿防彈甲的執法官大步上前,攔在了槍線上。她伸手在法蒂瑪身上摸索。

“骨骼強化與肌腱增強。”執法官低聲說道,法警們的表情變得茫然,“昂貴的改造,這是個戰斗修女。”

黑人法警下意識收回了自己的槍,他看起來表情呆滯。和法蒂瑪一樣呆滯。

“有什么想說的嗎,姐妹?”執法官問道,“不準備解釋一下為什么你在這里?”

法蒂瑪在腦子里思考了她所有的回答,選擇了唯一可行的答案。

“我不能說。”她說。

執法官點點頭:“那么,你需要在法務部堡壘呆上幾天,直到我們向黑檀圣杯的匯報得到回復。”她扭頭看向幾個法警,“收隊!”

面前的法務部士兵忙碌了起來,那個皮膚漆黑的法警走到法蒂瑪身后,他在嘟嘟囔囔,帶著一股子劣質阿瑪塞克的刺鼻氣息。

“對不住了,戰斗姐妹。”法警嘟噥道,“我倒是不愿意這么干,但是程序要求我們以防萬一——”

法蒂瑪沒說話,她感到冰冷的手銬鎖上自己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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