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俄羅斯文學的黃金世紀:從普希金到契訶夫
- 張建華
- 1882字
- 2023-11-08 15:20:55
第二章
普希金:‘我們(俄羅斯)的一切’
1799~1837 Александр СергеевичПушкин

無謂的天才,偶然的稟賦,生命啊,
你為何賜予了我?
——普希金
普希金出身貴族,誕生于俄羅斯和歐洲社會充滿動蕩的1799年,生命終止于1837年。如同當時所有的貴族子弟一樣,他在童年和青少年時代接受了兩種文化教育:俄羅斯民族文化與西歐文化,特別是其中的法國文化,這兩種文化傳統都充分體現在了他日后的文學創作中。
普希金善良真誠,有教養,講信義,思想深邃,情感敏銳。他超常的智慧、卓越的天資甚至會遭到朋友們的羨慕、嫉妒、恨。他擁有極大的文化氣場,無論是俄羅斯作家,還是一個普通的俄羅斯人都能感受到他強大的輻射力。他同時代的文友,幾乎都異口同聲地說,普希金是一個屬于未來的人。果戈理說:“他是獨一無二的俄羅斯精神現象,一個高度發達的俄羅斯人,這樣的人兩百年后才會出現。”[1]這意思是說,普希金的精神面貌、思想品格、卓越的天資遠遠超越了他的時代,超出了同時代的任何一位偉人。當然,作為一個凡人,他亦有性格上的缺陷,生活中也有不少有失檢點的地方。比如,他十分自傲,酷愛賭博,相信占卜,生活放蕩不羈。
他的創作道路只有二十年,而其中的十五年始終處在沙皇政府的嚴格控制和監督之下。他曾兩次遭到流放,時間長達六年之久,他的文學作品的出版,甚至連出行自由都需要得到憲兵警察部門的許可。然而,這個視自由為生命的詩人并沒有像拜倫或是十二月黨詩人那樣,為了自由而獻身,而是在劇烈的情感紛爭中決斗而死。關于他的死,始終是一個謎。最流行的說法是,他在與法國軍官丹特士決斗時被殺死,這一事實后面,有著沙皇政權的意志。另有一種看法是,他樹敵太多,這個“情種”的死有他個人的責任。
在俄羅斯,乃至世界的文化歷史上恐怕沒有一個作家,能像普希金那樣,被賦予如此多的光環:“普希金是我們的一切”、“一切源頭的源頭”、“全人類的人”、“俄羅斯文學之父”、“俄羅斯詩歌的太陽”、“俄羅斯的心靈”、“俄羅斯的初戀”、“俄羅斯的早晨,俄羅斯的春天”、俄羅斯給予世界的“第一個親吻”……
其中,19世紀俄羅斯作家、思想家格里戈里耶夫的表述最為俄羅斯人稱道:“普希金是我們的一切。”對此,屠格涅夫和高爾基做了這樣的闡釋。屠格涅夫說:“普希金一個人完成了在其他國家需要一百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做完的兩樁大事,那就是:確立了語言,締造了文學。”[2]高爾基則將這一思想表述為“一切源頭的源頭”。這是說,俄羅斯民族自我意識的覺醒,俄羅斯嶄新的文化時代,俄羅斯文學民族獨立品格的形成,俄羅斯文學的題材、體裁、審美形式和審美理想,現代的俄羅斯語言,這一切的一切都能在普希金的創作中找到源頭。陀思妥耶夫斯基則把普希金看作“全人類的人”。在俄羅斯哲學家別爾嘉耶夫看來,“全人類的人”首先是主張以博愛思想為引領的全人類的統一;其次是容忍寬恕的博大胸懷,允許“不同的”“異己”事物的存在;第三,要善于發現不同文化、哲學、倫理、宗教、審美理念中所具有的全人類因素。[3]
“白銀時代”的作家、哲學家梅列日科夫斯基說:“普希金對于俄羅斯,相當于荷馬對于希臘,但丁對于意大利,莎士比亞對于英國,歌德對于德國。”但是,為什么在世界文壇上普希金并不擁有與那些作家一樣的地位,為什么在世人眼中,偉大的俄羅斯文學的卓越代表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托爾斯泰、契訶夫,而普希金未有在列?盡管作為一個詩人、小說家、戲劇家他完全具有這樣的氣質和成就。
我想,主要有三個原因。第一,普希金時代的俄羅斯文學在歐洲還根本沒有地位,歐洲對俄羅斯文學的了解和認知是從屠格涅夫才開始的。第二,陽光詩人普希金的創作始終洋溢著明媚的春光和青春的清新。這在浪漫主義逐漸走向衰敗,文學的社會審視、批判色彩越來越濃的19世紀30~40年代,與整個歐洲的文學意識是有悖的。第三,普希金是個詩人,而詩歌是通過韻律、節奏來表現的,其語言的美妙和音樂感是很難被另一種語言翻譯、傳遞的,這也是詩人較少像小說家、劇作家那樣獲得世界性聲譽的原因所在。
盡管如此,普希金的世界性影響和價值是不容置疑的。從2011年開始,聯合國將6月6日,普希金生日這一天當作支持和發展語言和文化多樣性的日子來紀念,教科文組織也是把這一天當作俄羅斯的文化日來紀念的。
[1] Русские писатели. Биобиблиографический словарь. В 2 томах. Т.2(М-Я). Под редакцией П.Николаева. 1990. Просвещение. М. С.179.
[2] https://www.culture.ru/s/vopros/pushkin-nashe-vse/.
[3] И.В. Кондаков. Вместо Пушкина. Незавершенный проект. МБА. М. 2011. С.2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