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韓琦軍營碰了一鼻子灰回來,張元的情緒低到了極點。
回到老家華陰縣,突然又被縣令抓起來打了一頓。
理由很簡單:上訪。
讓縣令揍張元一頓應該不是韓琦的注意。畢竟正三品的高官不會為這樣的小事傷神。
大概率是韓琦身邊的工作人員將情況通報給了華陰縣令,目的也是讓縣令管教好縣里的人,不要惹出亂子。
工作沒著落,前途沒希望,老家又被人揍……所有的不順和委屈瞬間涌上了心頭。
張元充滿了憤怒和絕望。
他和吳昊常常泡在一個小酒館里借酒消愁。
有一次,在暢飲吐衷腸的同時,不禁都想起了秦末陳勝吳廣的名言:“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從擁護王朝想進入王朝,到想推翻王朝,張元的思想和黃巢、洪秀全、孫中山等人一樣,發生了180度的大轉變。
人生短短幾年,死亡又有何懼?
張元吳昊決定去西邊碰碰運氣,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
因為聽說西夏的李元昊有大志氣,正在廣招賢才輔佐,許多能力一般的落第舉子都得到了重用。
逆境中的他們將爆發出驚人的能量。
但,萬事開頭難。
怎么樣才能讓西夏的話事人李元昊重用自己?這是擺在張元吳昊面前的一道難題。
初來西夏,人生地不熟,也沒有合適的人來向李元昊舉薦。
張元吳昊很著急。
張元吳昊決定放手一搏。
用得還是眼球吸引法。
兵行險招,富貴險中求,張元吳昊這次是拼了,他們沒有了后路。
但,這次風險很大,弄不好就命喪西夏了。
興慶府,西夏都城。
離皇宮不遠的酒館了。
張元吳昊拿出身上全部盤纏,點了滿滿一桌好酒好菜。
酒足飯飽之后,張元在墻上寫下了著名的詩句:
“五丁仗劍決云霓,直上天河下帝畿。戰罷玉龍三百萬,敗鱗殘甲滿天飛”。
落款:張元、吳昊。
寫罷張元吳昊靜靜地坐著,等待命運地裁決。
詩沒什么問題,最多狂妄了些。問題出在落款上。
違反的禁止性規定古代叫避諱,罰則古代叫大不敬。
大不敬古代是重罪,在十惡不赦的“十惡”中位居老六,這在鄙人的《隋唐沉思錄》中也提及過。
處罰輕者流放,重者絞刑。
在古代,避皇帝名字的諱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如唐朝的時候,唐太宗的名字叫李世民,手下大將李世勣,為了避諱,主動將“世”字去掉,改名李勣。到了北宋,避諱的風氣越來越厲害。宋太宗趙匡義,為了避哥哥宋太祖趙匡胤的諱,改名趙光義,后來不但字一樣不行,拼音相近也不行了,索性改名趙炅。許多考生參加科舉考試前,第一件事情就是將要避諱的字背熟,免得在考試時犯了諱,前功盡棄(洪邁《容齋三筆》:“本朝尚文之習大盛,故禮官討論,每欲其多,廟諱遂有五十字者。舉場試卷,小涉疑似,士人輒不敢用,一或犯之,往往暗行黜落”)。
西夏李元昊雖然跟北宋斗得不可開交,但私底下還在不斷學習著北宋的政治經濟體制。
因此,避諱這件事,李元昊也是十分看重的。
張元、吳昊的名顯然是犯了忌諱了。
果然,沒過多久,張元吳昊就被巡邏的兵士抓了起來。
李元昊聽聞,親自審問,說:“你們兩個人的膽子是不是太大了,姓名為何不避諱?”
張元哈哈一笑,說:“你連姓都沒有理會,怎么還關心起名來?”
這話戳中了李元昊的痛處。因為當時李元昊對外還是用的北宋的賜姓趙元昊。
張元的言下之意是李元昊還習慣于臣服在北宋之下,沒有遠大的志向和魄力。
李元昊是聰明之人,一聽,此人見識非同尋常,自己正要創萬世功業,馬上尊為上賓(吳廣成《西夏書事》:“既入國,二人自念不出奇無以動聽,各更其名,相與詣酒肆,劇飲終日,引筆書壁曰“張元、吳昊飲此”。邏者執之,元昊責以入國問諱之義,二人大言曰:“姓尚未理會,乃理會名耶?”時元昊尚未更名曩霄,所上表奏,仍用中國賜姓也。聞言竦然,異而釋之,日尊寵用事,后入寇方略多二人導之云”)。
張元吳昊也十分珍惜這次機會,竭盡全力輔助李元昊,并策劃和發動了好水川戰役。
但在發動戰役之前,張元吳昊還有顧慮。
這個顧慮就是他們的家人還在老家華陰縣。
此時,張元吳昊去西夏謀事的消息已經傳到了老家。
他們的家人被囚禁在了隨州,準備押送京城汴梁。
李元昊愛才若渴,為了解決張元吳昊的后顧之憂,同意派出直屬的特種部隊前去接應。
這支特種部隊也是厲害,到了隨州,偽造了一份文書,就將張元吳昊家屬接了出來。
等到隨州府衙發現不對,為時已晚,張元吳昊家屬已經順利進入西夏境內(吳廣成《西夏書事》:“元與昊潛使諜者矯中國詔釋之,吏民無知者,一日臨境作樂,以駿馬輕車迎之歸”)。
接下來,張元吳昊就將目光盯向了好水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