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何府到了。”
漆木馬車上是新到任的江南巡撫,也叫江州巡撫,此人身著繡著孔雀的青色官服,眼角的皺紋顯示出他歷經風雨的前半生,兩鬢微白,眉骨極高,滿是身居高位者的孤傲之感,嘴角向下,面色冷冷的,臉型方正,身高七尺有余。
“好氣派。”方懋一路看來是綿延不絕的何家商鋪,鹽鋪,比屋連甍。到了這何府,更是層臺累榭,錯落有致,好不闊氣。
何良已經侯在門口了,方懋一眼看到了這個人群中氣宇非凡的人。想必這位就是何家的主家何良了。
“聽聞何老太爺昨日仙逝,本官特來問候。”方懋說著,拿出圣旨。
方懋本次來可不是可不是來關心何家家務的,這些年國庫虧空,皇上要向這些商賈們下手了。往年賦稅,官員們吃點好處,虛報造假,朝廷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如今的形勢是大意不得,不容一絲小動作。
何良自然也明白其中道理,在一旁跪下接旨。
流程走完了,按照常理下面是一些奉承和禮品。
“方大人一路舟車勞頓,不如留下在何府用晚膳吧。”何良假意邀請。
“不必了,等年末稅收,我自然會再來拜訪。”方懋不想和這些商賈有過多的接觸,他從仕途不過三年,都是些打雜的活,如今終于做了個三品官,他也想當個留名青史的好官。
回到住處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查這五年來何家的稅收。記錄自然是沒有漏洞的,往屆的地方官都和何家是一條船的。但方懋劍走偏鋒,要想對付何家就得和他的敵人打好關系。合縱連橫這招是被他玩明白了。王氏家族和穆氏家族一直依附于何家,開門見山的要求同盟是不切實際的。方懋把目光投向了付家,還有蘇家和宋家這些小門小戶。
付家現在的主家是趕巧上任的付簡筱。女性當家是很少見的,但無奈付家人丁稀少,如今只有付簡筱能擔任。
方懋趕到付家時,付簡筱正在麥地里檢查麥苗。
“付小姐?”方懋看向眼前這個穿著樸素,挽起袖子俯身檢查麥苗的女人遲疑的問道。
付簡筱回過身來,眼前的男人穿著一身官服,容貌方正,眼神堅毅正直。
方懋一時被看的慌了神。
“您是付小姐嗎?”
他本是讓人通知付家巡撫大人會來拜訪,但聽聞付家主家在忙沒空接見他時,他有些不滿決定親自會一會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家。誰料這一見面竟是如此場景,兩人似乎都意識到到了什么,空氣燥熱,暗愫涌動在兩人之間。
“您是方大人吧。”付簡筱說。
“正是,不知付小姐可否得閑與本官商討事務。”
付簡筱知道,方懋的來訪只有一種可能就是聯合付家,誰不知道朝廷要動真格了,何家的好日子就快到頭了。付家巴不得有朝廷的幫助。付簡筱欣然答應。眼前的人親自到麥地尋她說明是有誠懇之意在的。
付簡筱換了一身衣服,理了理頭發,塵土零星的摻在發絲里,她也沒空管了。
沽名閣,方懋回想著方才見到的付簡筱。一身素衣,臉龐被太陽曬得通紅,堅毅的眼神仿佛看穿一切,完全沒有深閨小姐的那種嬌柔。他暗暗思索著,深覺她是個與眾不同的女人。正想著,付簡筱來了。
“讓方大人久等了。”聲音沉穩有力,從門口傳來。
“付小姐得閑,本官愿意等。”
“不知方大人有何事與我商討?”付簡筱明知故問。她斟上茶,坐在方懋對面。
“自然是賦稅一事。聽聞今年付家的收成不錯。”方懋試探著說道。
“只是比往年好些,但依舊難以維系付家的開銷。這些年付家在江南已經是排不上名的小門小戶了,難為方大人親自走一趟。”
“聽聞何家前幾日和付家聯姻,對付家算是不小的幫助吧。”
“羊入虎口,逃無可逃。方大人新官上任,不知家族爭斗間的險惡。若只是賦稅,我叫人把數目整理好那給您看便是。”付簡筱怎會不知方懋此行的真正意圖,但是他若不親口說出,她是斷然不敢入局的,倘若他都沒有詳細的打算,就把付家給搭進去,她是不肯的。
“自然,本官有誠意。本官手下正缺一職,聽聞付家少爺付寅才貌雙全,學識驚人,不知能否擔任本官副手。”
“求之不得,但哥哥大病初愈,此事怕得問過他才行。”付簡筱心中一驚,擔任他的副手豈不是宣告朝廷和何家的對立,把付家當槍使。
“本官不急,等付公子身體康健便是。瞧付小姐府里事務繁忙,本官就不打擾了。”
“慢走。”付簡筱命人去送。哥哥定然會答應此事,如此一來不知對付家是好是壞。
她心中忐忑,新官上任,這股熱情能撐多久?倘若最終還是屈服于何家,付家又該如何收場?她不知道,心里亂得很,全然沒注意在墻角站著的葉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