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2020年廣州的行業峰會上,她被公司派去跟項目,香港本也有辦事處,趕過去更加方便,她的領導是位中年女性,在電腦面前頭也沒抬:“多好的交流機會,可以多去學習學習”
那是她第二次正式見到那位許二公子,行業峰會在他家的酒店舉行,贊助商是他子公司的主辦方,楠之笑:合著前前后后就為他一家忙活了;圓桌論壇像他這樣初出茅廬的小透明是沒有機會的,宋師兄扯了扯領帶:“這大夏天的帶著領帶真遭罪。”
許逸山他是*旦的榮譽校友,那個時候在IT圈內一戰成名,成了學長學姐們仰慕的對象,學校請他來出席交流會。
后來林楠之輾轉才知道,與*旦校友二字遠遠談不上,只是當時這個二公子在學校匆匆就讀了兩月,就被安排出了國。
時過境遷那年在學術交流會上意氣風發的少年,蛻變成了今日商業場上游刃有余進退有度的商業帝國掌門人。
眉目間的青澀乖戾已褪去,像是開了峰的劍,端看人是否能握住。
董思怡在后場控臺,微信閃個不停,她記錄完要緊的的細則隨眼掃了一下:“太帥了,我的夢中情人啊”。
照片中的男人坐在皮質的沙發中,得體的墨藍色西裝更加襯地他英俊貴氣;聚光等下中國企業出海的商業奇才,手握長港大半個商業帝國的掌門人。
妻子為長港巨賈何氏,長嫂黃氏一門是京港兩地政商界的大拿,林楠之心里黯然,霖之地決定是對的,無論如何相愛“畢竟幾人終得鹿,不知終日夢為魚”。
主持人的話音漸漸拉她回了現實:”許總,有報道質疑過寰宇的變現能力,認為寰宇用戶很多,但游戲收入很少,你怎么看待這種分析?”
并不需要多么深刻的思考:“這是他們算得不認真,并沒有了解我們財報收入的分類,游戲的收入不等于寰宇科技整體的收入,寰宇科技里社交和游戲都有,我們還有新的業務線新能源;我們披露的口徑是把收入分成社交和游戲,社交收入又包括了許多品牌。”
主持人耳畔的珍珠耳環搖晃問道:“今年一些機構的做空,一定程度上也影響了寰宇科技的市值,你怎么看待這件事?“
青年男人眉目未動,麥克風別在他的西裝上,他笑著向后一仰。
雙手交叉胳膊需放在扶手上,說話出的話確帶著犀利鋒芒。
“那份做空報告非常不專業,甚至很荒謬。可以看出的是,做空者缺乏最基礎的常識,對這個行業、我們的商業模式以及用戶社區缺乏最基本的了解。”
“另外,做空機構甚至攻擊我們在匯豐銀行新加坡分行開立銀行賬戶的用意,這就是赤裸裸無視財務基本知識的攻擊了。”
“作為一家跨國公司,在國際性知名銀行間配置資源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做空機構拿不出證據,也無法解釋,如果寰宇科技走到今天是一家虛假公司,怎么做到收入、利潤、現金的正常發展和增長,只能說祝自己好運。”
眼神和主持人交流了一下隨即挪開話鋒也已轉:“做空這件事情,對于資本市場有了解的人很清楚,是一門生意,通常采用匿名的形式發布,也不會對他們的言辭負責。做空機構只是在利用投資人對于中東市場的不了解來進行牟利。上市公司對其說過的話、披露的信息,是負法律責任的,我們一直在根據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和紐約證券交易所的法規透明、及時地披露信息。”
一席話從里到外抨擊了個徹底,連楠之都心底拍手叫好,那是去年的“碧螺灣”事件還是行里各大老板要求員工熟悉的行業案例。
為什么要叫做“碧螺灣”事件,那家機構的創始人是個卷毛,發型相似碧螺春,微博網友親切的稱呼為“碧螺灣”。
董思怡繼續花癡:“可惜啊,名花有主,這要是能和他談個三天戀愛,也是好的啊”,發了個大哭的表情。
楠之心里剛剛升起的那一絲絲好感全無,發了個錘爆狗頭的表情包。
她內心想到,這樣英俊不凡的人物,怪不得少女會動心。
這一次的行業峰會是珠三角對外商貿局主辦,來的政商界全是大拿,會議到最后氣氛漸漸地松弛起來,有幾位嘉賓已經開起了玩笑。
主持人詼諧:“在座的都是我們中國企業楊帆出海的前輩,今天來參加峰會的還有我們港大和內地幾所大學的學生,仰慕諸位大家都想和各位合影。”
有人趕緊說道:“當然可以”,下面有人招呼學生上臺拍照,宋師兄趕緊趁著間隙跑下臺,董思怡在后面調侃:“你可是我們的門面擔當,怎么能臨陣脫逃!”
宋師兄終于撤下了那可惡的領帶:“門面擔當現在需要覓食”不說還好,一說就感覺餓的前胸貼后背,三人是紅眼航班,早上收拾都是在機場,一口飯都沒吃,全靠一口氣吊到現在。
從希爾頓出來,剛好有車租車,從林和街出來左轉進入廣州大道中路,她年紀最小,還能撐著一口氣,下車付錢,招呼大家趕緊出來,又跑去占位置。
林林總總弄下來,一個小時都快過去了,還好是工作日,人不多,點了薰衣草杏香包、榴蓮酥、光筒面來了五份,讓他們趕緊上。吃了一半又加了許多菜。
薰衣草杏香包軟糯香甜,甜味在嘴里炸開,好吃到她瞇上了眼睛,一碗竹筒面吃完算是回了一半精神,熱的脖頸都出了汗,今天是商業活動,手上的皮筋被收了起來。
沒辦法只能拿了一次性筷子挽頭發,手法之熟練,董思怡“你說你怎么就沒現代人的脫發煩惱呢”,林霖狡黠一笑。拿著蒲扇扇著風。
因為已經是中午,店里的人不算多,和苑堂前內的風光甚是不錯,曲水流觴,植被茂密。
她想起了什么似的正準備和董思怡說,對上對方搓楞的眼睛,她隨著董思怡的目光望向后方,對方眼中的錯錯楞變成驚訝再到失望,隨后恢復了冷靜自持的模樣。
林楠之一臉的不明所以,還是宋師兄反應極快,站起身來:“許總您好,我們是永安的團隊的宋輝,今天也來參加峰會,這是我的同事董思怡和林楠之,目前負責華南項目。”
許逸山收過名片,淡淡點頭:“你好,寰宇許逸山”,他的名字如雷貫耳,眾人怎么會不識,宋師兄招呼一起吃飯,宋師兄長袖善舞慣了,走到哪里都不冷場,就算被許逸山拒絕。
也絲毫不見不滿,董思怡收起花癡的神色,正色和對方握了握手,林楠之心里再多不滿臉上也掛著得體的笑意。宋輝哪里看不出來,這可是未來的大金主,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肯定要捧著。
寒暄完后兩撥人分開,她們坐了一會才走,宋師兄作為永遠沖在買單前方的先鋒,這個活計當仁不讓,誰讓他錢包最豐厚,年紀也最大。有人這才過來告之已經有朋友買過單了。
幾人驚訝不已,雖說來了廣州不少次,但也沒有什么萍水相逢友情感天動地能幫他們買單的朋友。林楠之卻一點都不意外,神色自若。
董思怡和宋輝都是人精,哪里看不出來。晚上住在酒店,董思怡過來借洗面奶,問道:“沒聽說你之前認識這號人物啊”林楠之當然知道她說的是誰。
但是把長輩的過往拿出來講多少有點不道德,索性打了個哈哈過去說道是校友,這金字招牌架出來,董思怡也沒追問。誰知道不久后,有又碰到了他。
一家生物醫療企業請了業內幾大機構一同入庫,一同入局的競爭對手各個都是打過硬仗,連那位常年女魔頭的領導都說此仗不好打。
眾人都做好了要拿出看家的十八般武藝。他們這行外表看起來光鮮亮麗縱橫捭闔似的,實際上也得為公司生存考慮。
沒成想三天后就拿到了永安入局的中標通知書,那是國內幾大生物醫療企業的頭部集團,聽說大陸境內所有美容院的玻尿酸都是從這里運出去的。
林楠之道是無悲無喜,她就是桿槍老板指哪打哪,第二天被領導叫到辦公室,罕見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她哪里見過這陣仗。
心里想你不是這要開掉自己?轉念一想,開掉員工哪里值得這樣大費周章,想定后坐在對面神色不動。
謝定原:“這一次沒想到是是我們入圍了,多虧了你和許二公子的校友關系”謝定原皮笑肉不笑,楠之心里問候了董思怡一番。
林楠之:“出門靠朋友,說的不就是這句話嗎”,尷尬的笑了兩聲。
謝定原倒不是那種拿員工當登天步的人,又滴了一杯茶,上好的熟普,湯色橙黃,口感醇厚。
良久才道:“作為你的領導,或者是長輩,說一句交淺言深的話,不要因為一時年輕,走錯一步,那可是拿錢都洗不干凈的”。
林楠之心思玲瓏,哪里聽不懂這話,當即正色:“多謝謝總,楠之知道的”。
幾月后果不其然又碰到了許逸山,林楠之冷笑:果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沒成想順道碰到了小九的好友,馮蕓蕓拍了拍她的頭:“長大了哈,現在都能和你師兄他們跑項目了。”
一旁的宋輝說道:“楠之很努力的,你別老把人家當小孩子。”馮蕓蕓冷眼一瞥:“要是讓我知道你欺負她,看我不揍你”,宋師兄連忙求饒。
馮蕓蕓和宋師兄是同門師姐弟,一個后來成了業內的頂級律師,一個在投行風生水起。
在客戶公司忙完項目后的那天,她站在會議室收拾東西,董思怡扭扭捏捏:“我們先走了啊。”林楠之莫名其妙:“什么叫你們啊,帶我一起走啊,這地方不好打車。”
說完后,董思怡早就閃了出去,她莫名其妙收拾好電腦走到門口,許逸山就站在門口,像是等了很久。辦公室不能抽煙,他手指玩著一支煙:“請你出去吃飯。”
這地方沒有華麗的飯店,也沒有私人的會所,就約在樓下的商業中心吃了烤肉,許逸山卷起襯衫到胳膊肘,一只手抽著煙,一只手烤肉。
林楠之想著他這畫面和商業場上運籌帷幄的人物實在是不貼合,她吃了一口牛肉:“你們家真有錢,連這地方也是你們的啊”
她邊吃著烤肉邊說話,腮幫子鼓鼓地,腮邊有兩個酒窩,看起來就像支倉鼠。
印象中也有一個這樣的女孩子古靈精怪。
許逸山:“不過是過來把把關”,語氣淡淡。
林楠之不想跟他深究這些,吃飽后擦了擦嘴:“說吧,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原諒她實在是我無法興高采烈的見他,能坐在對面和他一張桌子吃飯,都是看在他甲方的面子上。
許逸山垂目,用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她現在怎么樣”
他語氣淡淡又似乎是小心翼翼。
林楠之招呼服務員清理了一下桌面,擦了擦手,好整以暇:“大概明年就要結婚了吧,我是伴娘,喜帖想必許總您是不會收到了。”
林楠之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
對面的男人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兩人正坐在風口上,風裹挾著煙霧四散飄零,她清楚的看到對方眼中落寞和悲愴。
這實在不符合他的身份,也不符合他當時與小九姐那樣云淡風輕分手的局面。
她不介意再在傷口上撒鹽:“許總竟然不知道嗎,新郎是娛樂圈中的頂流,如今正是炙手可熱呢,雖說身價可能不及你,但是當個合格的男友,外貌氣質也是不輸給你的。
”又覺得不解恨:“我突然忘記了,寰宇和紅光如今正是合作伙伴,想必喜帖寰宇公關部門也會有份,是可以收到的,我不必替許總覺得惋惜”
林楠之似笑非笑,正準備出言諷刺,許逸山啞著嗓子:“這樣也好”。
憤恨化作無力,又化成無奈,萬千話語在嗓子里轉了轉最后問了一句:“你知道她對我常說的一句話是什么嗎?”
許逸山抬頭,楠之話音擲地有聲:“畢竟幾人終得鹿,我實在對這種咬文嚼字的古詩詞沒有一點喜愛,但是我覺得卻可以送給許總,想必許總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何必再來糾結這些。”
林楠之沒有買單,出門就走。
許逸山坐在空曠的露臺外,深色落寞。
“此身天地一蘧廬,世事消磨綠鬢疏。畢竟幾人終得鹿,不知終日夢為魚。”這是宋代黃庭堅的詩句,他很清楚的記得,那日在阿布扎比分手的前一夜,她依稀說過這樣的一句話。
平地風起,他起身出門走,連椅子上的外套都遺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