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張若楠正在給他切水果:“我勸你回到香港后,還是別提起這個事情”。
因為什么兩人都沒說起,但都心知肚明。
是乘飛機回到了香港,許父派人來接,車子駛過燈火輝煌的市區(qū),轉(zhuǎn)入大橋,進入半山腰,兩邊的樹在初春還是綠葉蔥蔥。
鳳姐開的門:“二公子回來啦”?
換作以前,這人是不會這么稱呼他的。他點了點頭,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許存山正在和葉瓊準備盆菜,兩人在廚房有說有笑,許逸山轉(zhuǎn)過去坐在沙發(fā)上,誰也沒喊;還是葉瓊發(fā)現(xiàn)了給了許寸山一個眼神。
許存山洗好手,摘下圍裙:“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許逸山本來是正襟危坐,聽他說這話也不客氣,二郎腿直接翹在茶幾上:“吃頓飯就走,別搞的兄弟情深似的”。
許存山被他噎了一句沒說話。
許父和許母從另一邊的花廳轉(zhuǎn)過來,許父年歲不大,但精氣神這兩年明顯下降,在家里穿著一身中式白袍子,另一旁的許母藏紅色的旗袍,襯著人珠圓玉潤,一幅富太太模樣。
許逸山聽到人進來,淡淡的起身站著:“父親”。
許父拿著拐杖點了點地:“哼,還知道回來”!
許逸山一聽這話就不樂意:“龍師傅想必還沒走,我請他送我下山”。
眼看兩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許存山用手拍了拍許逸山的肩膀示意他坐下:“小逸今天乘飛機累了,父親體諒他一下,你生日他是專程趕回來的。”
一時間廳里面誰也沒說話。
氣氛莫名焦灼,許逸山冷了一張臉,誰也看不上似的。許父更加氣了,拿起拐杖就要往他身上打,許母嗤笑的看了許逸山一眼,沒有伸手攔。
許存山暗道這一棍子打下去今天誰也別想吃飯了。連忙用手去攔:“父親別動氣你不是也盼著小逸回來嗎,他剛剛到家還到處找你呢”。
這話說的許父心里稍微舒坦了一下。拿著棍子的手放了下來。
許逸山輕輕抬眸看了許存山一眼:“誰讓你胡說的”。
那邊鳳姐叫道可以開飯了。
一行人走向餐廳,許逸山在后面掉著個尾巴,許存山眼神示意他跟上。
菜色全是清一色的淡口味,許父坐在上手,許母坐在一旁給許父挑魚刺。許存山和葉瓊在許母身旁落座,許逸山坐在他們對面。
鳳姐端了最后一道菜:“先在這里祝先生生辰快樂”。
許母和許存山對她道辛苦了。
幾人正式開始吃飯。
許逸山有微信進來,余光瞥了一眼,似乎是林霖的短信,她老喜歡用那些大紅大綠的表情包,讓人印象分外深刻。
他拿起手機正準備回消息,就看到對面許存山的目光一凜。
他識趣的放下手機,這個大哥小時候打架雖然打不過自己,但是往自己面前一站,眼神示意,他有時候說不清道不明的發(fā)怵。
明明自己又不怕他!
這些小動作沒有逃過許父的眼睛:“聽說你在上海的創(chuàng)業(yè)公司,目前在上正軌了”?
許逸山嘴里吃著飯,點了點頭。
老頭子轉(zhuǎn)過頭又問葉瓊:“阿瓊,你們婚禮那邊還缺什么嗎”?
婚禮全是公司請的公關(guān)公司操辦,兩人一直沒太操心,缺什么都有公司那邊打點。葉瓊想了想:“爸爸你別擔心,存山這邊費了很多心力,目前什么都不缺的”。
這話說的頗有幾分匯報工作的意思,許逸山低下頭笑了一下。
他又抬起頭不經(jīng)意間打量這位自己嫂子,她是葉氏集團唯一的千金獨女,葉父對她非常疼愛,母家又是橫跨政商兩界的黃氏;整個香港能入葉父法眼的公子哥也沒幾個,婚姻拖了幾年。
偏偏許存山就能行。
葉氏掌握著半個南亞的物流,葉父繼承衣缽,但是富貴命似乎是承繼不過三代,因為種種原因,葉氏這兩年在海運頗有些力不從心。業(yè)務(wù)已經(jīng)被收回了一大半。
也不知是不是才想起來聯(lián)姻這條路,還是其他不得已。
葉氏和許氏締結(jié)盟約,許氏以旗下商業(yè)地產(chǎn)為聘禮,兩家人喜結(jié)連理,葉瓊于是從她母親黃氏跳過來任開基的執(zhí)行董事。
家庭背景,業(yè)務(wù)履歷各方面都能游刃有余。
許逸山心里冷笑:老頭子還真心寬,搞個聘禮還要人親自過來主持業(yè)務(wù),什么時候給他賣了他都不知道。
她和許存山已經(jīng)領(lǐng)了證,雖然還沒有舉行婚禮。叫一聲爸爸不過份。
葉瓊余光似乎看到了許逸山眼底的嘲意。
葉瓊面色不變,席上也沒人講話。
老頭子吃不了許多,用完飯后就去了一旁休息,幾人也就乖巧的落了筷子。
不得不說這一頓飯吃的人心力交瘁。
有人端上來飯后茶,許父對許母點了點頭,許母從包里掏了幾個紅包。
給三人散發(fā),看得出來紅包異常的厚。
許逸山抬頭看了一眼:“喲,還有我的份呢”!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是讓人忍不住揍他,許母的手在空中尷尬的停留著。
許父和許存山誰也沒開口。
葉瓊眼觀這氣氛開口:“媽媽,我剛剛下午可看見了,給小逸包的那份可比我和存山的這個厚啊”。
許存山笑了一下:“吶,我的這份給你”。
兩人在沙發(fā)上有說有笑。許逸山?jīng)]說話,抬手接住了紅包。
葉瓊看時間差不多了:“我回一趟南山那邊”。
許父和許母都稱好,許存山起身送她出門。
有車子已經(jīng)在門外等候,見到葉瓊出來,車子發(fā)動。
葉瓊穿好大衣:“你這個弟弟,我原先遠遠的瞧過幾眼,沒想到真是個刺頭”。
許存山不知道從哪里接話,準備牽手送她回南山。
葉瓊拒絕,望了眼門里:“你還是留下吧,我有司機送我呢”。
許存山知道她說的什么意思。點了點頭。
目送葉瓊的車子離開,他這才轉(zhuǎn)身進入屋內(nèi),自己也就離開了那么兩分鐘。
屋內(nèi)兩人就吵了起來。
“我的公司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許逸山坐在沙發(fā)上冷聲說道。
老頭快被這小子氣瘋了,他回來不問一句好,自己不過就是問了問公司的近況。還被嗆了一句。
許逸山站在花廳門后,因為之前春節(jié)布置的喜氣洋洋,還有圣誕節(jié)留下的一棵樹,被鳳姐他們掛上了小的紅燈籠。
站在花廳門望去,一般此情此景應(yīng)是合家歡聚,開心歡鬧的時刻。
許父怒道:“年前就讓你回香港,你那個公司能做什么盈利,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
許逸山最討厭他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紙上談兵?我都有能力做到A輪融資了,你還說我是紙上談兵嗎”?
眼看下去兩人就要吵的不可開交,許存山揉了揉眉心走進屋。
“母親,你今天累了一天了,父親該喝藥了,你先扶他上去吧”。
許母本就有這個打算,許父給他氣的不行,拿著拐杖也就上樓去。
許逸山也站起身來,許存山還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當即冷和喝道:“你給我站住”。
許逸山的腳才邁了一步,堪堪停了下來。
就這樣和許存山對望著,兩人誰也不服誰
許父和許母已經(jīng)轉(zhuǎn)身上樓。
許存山:“你跟我來”。
說著走向了旁邊的小花廳,那是一般他喝茶的地方。
許逸山冷哼但還是跟了上去。
小花廳上掛了一幅字,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家的真跡,他沒心思去理:“說吧,許大公子你還要做什么,難不成又是要罵一頓才解氣”?
許存山?jīng)]搭話,隨手拿起了旁邊的茶壺開始泡茶,那茶色明亮,在杯中打了好幾個滾,才停下來,又沖泡了一次,才分了兩杯,隨即開口:“先坐下”。
許逸山抬著他那雙長腿在他面前坐下。
許存山淺嘬了一口,良久開口道:“之前我聽你說的事情,你還沒想好嗎”?
許逸山?jīng)]心思喝茶:“你說的哪件事我忘記了”。
許存山抬頭,那眼神不怒自威,周身氣場和方才平易近人的模樣不同。
許逸山知道這人是真的動怒了,才說道:“沒想好”。
他心煩似的端起那杯茶一飲而盡,許存山給他滿滿的續(xù)上。
兩人良久沒說話。
小花廳旁邊做了整塊的落地窗,戶外估計是園丁做的花草平地,早春的草并不茂盛,顯的空空如也。
窗外不知道何時飄起了雨,又刮起狂風,玻璃隔音極好,只看到窗外兩顆山茶花樹被吹的東倒西歪。
“你既然說不知道,那我再重申一遍,你在上海談的那個女朋友,我勸你趁早分手,第二件事就是結(jié)婚對象盡快相看起來,我記得你在國外和知之那個女孩子相處的不錯”。
許逸山今晚聽著這兩父子說話,一個賽一個的有毛病。
他后背朝后一靠,那幅桀驁不馴的模樣又浮現(xiàn)了起來:“我還不知道消息傳得這么快呢,許大公子已經(jīng)知道了”。
許存山?jīng)]心思和他開玩笑:“你知道我說話作數(shù),我勸你趁早斷了那個女孩子的念想”。
屋內(nèi)光線明亮,桌上的茶壺沸騰,有水溢了出來。
許逸山在椅子上換了個姿勢:“你看上知之,你去娶啊”。
這話說的有點過份,但許存山?jīng)]搭理他:“我已經(jīng)給你規(guī)劃好了,父親雖然不滿意你開的那家公司,但我會和他去講,你今年做好A輪融資之后,公司的業(yè)務(wù)就交給你那個副總,集團新的產(chǎn)業(yè)線會開辟一條,年中就有定論,你到時候回香港”。
許逸山被他一字一句的規(guī)劃弄的心生煩躁,火蹭的一下起來:“我的人生你們還要規(guī)劃嗎?還沒規(guī)劃夠?我出國留學不是你們規(guī)劃的?我沒安分守己嗎?結(jié)果是什么?現(xiàn)在又來給我說我的婚姻大事要你們規(guī)劃!這么些年欺負夠了嗎”。
許逸山神色激動,面前的茶杯差點被他掀翻。
許存山等他冷靜下來才開口:“出國那件事情我不知道,小逸你相信我”。
如果說他們兩人之間有什么禁地,那么“相信我”則是不可輕提。
許逸山噌的一下站了起來,腿連帶著那楠木椅子被他推的老遠:“相信你?你不覺得你說這三個字可恥嗎”?
許存山壓下眼底的失落:“這件事情我從沒騙你,你一定要相信我”。
許逸山那火氣收不住,轉(zhuǎn)身朝楠木椅子踹了一腳,礙眼的很:“當時我才接管集團,知道你要出國留學的消息是后面才知道的,我也和母親吵了一架,我并不知道她會做那樣的決定,小逸”。
說到后面聲音似乎有一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