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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代價

不日。

“定遠”艦的汽笛,吹響了蕩平海隅的號角。

大明十萬鐵甲,突然行動,在蒸汽艦隊的炮口指引下,如同三柄燒紅的鋼刀,狠狠捅向東南亞豐腴而驚恐的腹地——安南、呂宋、暹羅等地。

戰爭的機器一旦全速開動,便只剩下效率與毀滅。

紅河三角洲,稻浪如金。

還未徹底反應過來的安南人,依仗著縱橫的水網、茂密的雨林和歷代對抗中原的經驗,試圖以游擊遲滯天兵“放箭!把他們逼進叢林!”

安南將領在竹樓上嘶吼,無數淬毒的箭矢從河汊蘆葦中射出。

回應他們的,是“定?!碧栕o衛艦側舷噴吐的鋼鐵風暴!

轟!轟!轟!

葡萄彈如同死神的鐮刀,橫掃河岸。

蘆葦叢瞬間被削平,埋伏的弓箭手連慘叫都未及發出,便化作漫天血雨碎肉,河水被染得赤紅。

“登陸!推進!遇林焚林!”戚繼光令旗揮下。

裝備“嘉靖廿式”步槍的明軍踏著浮橋登陸,以嚴整的隊列平推。

任何試圖依托村寨、叢林抵抗的安南散兵,迎接他們的先是“迅雷銃”撕裂一切的金屬狂潮,然后是步兵精準的點射和刺刀突擊。

“妖法!快跑?。 卑材鲜勘挠職庠诔綍r代的火力面前徹底崩潰。

明軍如同無情的收割機。紅河兩岸,昔日富庶的村莊化為焦土,來不及逃走的婦孺倒在血泊中。

尸體堵塞了河道,引來成群的鱷魚撕咬。戚繼光下令將陣亡敵軍頭顱筑成京觀,矗立在升龍府(河內)城外,震懾四方。紅河,流淌的不再是水,而是粘稠的血漿。

呂宋群島,碧海銀沙。西班牙殖民者的前哨站與土王部落在馬尼拉灣倉促結盟,妄圖依仗棱堡與艦炮頑抗。

“開火!讓這些黃皮猴子見識上帝之鞭!”西班牙總督在圣費利佩堡咆哮,老舊的前膛炮噴出火光。

炮彈落在“靖海”號厚重的柚木鐵肋船殼上,只留下淺坑。

“無知?!迸灅蛏系闹旌駸蟹畔峦h鏡,冰冷下令,“主炮,高爆彈。目標,棱堡核心?!?

轟隆——?。?!

“靖海”號主炮怒吼!一枚120毫米高爆彈精準命中棱堡彈藥庫!

驚天動地的殉爆。

整個棱堡如同被巨錘砸中的蛋殼,磚石、火炮、士兵的殘肢混合著烈焰沖天而起,沖擊波橫掃海灣,停泊的西班牙蓋倫帆船如同玩具般傾覆。

“登陸!焚城!凡持械者,殺無赦!”命令通過鐵皮喇叭響徹海灘。

明軍如潮水般涌上馬尼拉灘頭。幸存的西班牙火槍手和土著戰士試圖在街道巷口抵抗。

噠噠噠噠——!

“迅雷銃”的嘶吼成為他們的喪鐘。

狹窄的街道是死亡陷阱,鉛彈在石墻上瘋狂反彈,形成毫無死角的殺戮風暴!西班牙引以為傲的方陣在金屬洪流面前如同紙糊,瞬間被撕碎。

大火吞噬了木質的房屋,濃煙蔽日。土王的宮殿被付之一炬,珍寶被洗劫一空。海灘上,試圖乘小船逃亡的殖民者和貴族,被艦炮無情地轟成碎片。

馬尼拉灣漂浮著焦黑的船骸和腫脹的尸體,海鳥的鳴叫淹沒在火焰的噼啪聲中。呂宋,在烈火與血海中呻吟。

湄南河平原,曾是泰王阿瑜陀耶王朝的驕傲。潰敗的泰王收攏殘兵,聯合真臘、緬甸殘部,集結了最后的五萬象兵與藤甲大軍,背靠佛寺林立的古都,企圖做困獸之斗。

“佛祖庇佑!象神無敵!”泰王在黃金戰象上嘶吼,龐大的象群如同移動的山脈,沖向明軍陣列。

“不知死活?!敝旌駸性凇岸ㄟh”艦橋,嘴角勾起殘酷的弧度,“目標,象群。高爆彈,集火覆蓋。陸戰隊,火箭筒準備?!?

艦隊主炮齊射。

炮彈如同隕石雨般砸入密集的象陣。

血肉橫飛!

大地震顫!

披掛鐵甲的戰象在絕對暴力面前如同泥塑,被撕碎、被掀翻、被沖擊波震碎內臟。

斷鼻殘肢與馭手尸體拋灑得到處都是,幸存的巨象徹底發狂,掉頭沖入己方步兵陣中,造成更大的混亂。

“放!”陸戰隊中,肩扛粗鐵管的士兵瞄準沖近的零星戰象。

嗤——轟!

簡易的破甲炮彈拖著尾焰,狠狠撞入象腹。

劇烈的爆炸從內部撕裂巨獸,哀鳴震天。

“步槍隊!自由射擊!收割!”明軍陣線如同冷酷的堤壩,噴射出連綿不斷的死亡之雨。失去象兵掩護的藤甲方陣,在精準的后裝步槍射擊下成片倒下。

湄南河被染成了醬紫色,尸體層層疊疊,堵塞了河道,形成駭人的“尸壩”。宏偉的佛寺金頂被炮火熏黑,佛像在血泊中傾倒。

暹羅古都,淪為修羅場、萬獸冢。

萬邦染赤,龍旗為幡

安南的叢林在燃燒,呂宋的海灣在沸騰,暹羅的平原在流血……鋼鐵碾過稻田,蒸汽的濃煙遮蔽佛塔,后膛槍的彈雨收割著生命。這不是戰爭,這是工業文明對農業文明的徹底碾軋,是降維的屠殺。

尸體堆積如山,在烈日下迅速腐敗,瘟疫開始在占領區蔓延。

烏鴉遮天蔽日,禿鷲盤旋不去。

河流為之壅塞,空氣彌漫著令人作嘔的甜腥與焦臭。

幸存的土民目光呆滯,如同行尸走肉,在明軍刺刀的驅趕下,麻木地清理著同胞的尸骸,或者被押解著走向新建的種植園、礦坑,成為“新秩序”下的燃料。

朱厚熜站在“定遠”艦的甲板上,俯瞰著這片被徹底征服、浸透鮮血的土地。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勝利的喜悅,只有冰冷的審視與計算。

東南亞的血流成河,在他眼中不過是解決糧食危機、獲取資源、奠定工業霸權的必要代價,是一串串即將錄入戶部賬簿的冰冷數字——稻米產量、礦石噸位、勞力數量。

“傳旨。”他的聲音穿透海風,毫無波瀾,“安南設交趾布政使司,呂宋設呂宋都護府,暹羅、緬甸故地設南洋總督直轄行省。各州府縣,速遣流官。推行官話,廢其文字,毀其淫祀。所有適齡土著,編戶齊民,服工役、墾荒田。反抗者,族?!?

鋼鐵艦隊的汽笛再次長鳴,如同為這片血染的土地蓋上了大明帝國的冰冷印章。龍旗所至,萬邦噤聲,唯有血河嗚咽,尸山為證。

一個新的、以鐵與血澆筑的南洋秩序,在無盡的死亡之上,被強行建立起來。

前線軍帳,炭火燒得有些過旺了。

朱厚熜推開一扇雕花槅扇,初春微寒的風卷著幾片早櫻花瓣撲進來,落在御案堆積如山的奏報上。

他手中正展開一份來自南洋總督府的加急文書,墨跡猶新:

“仰賴陛下天威,南洋三司(布政、按察、都指揮)業已設立。閩廣無地流民七萬三千戶,俱已安置于湄南、伊洛瓦底諸河沃土,分授田畝稻種……新設‘天南機械局’于舊暹羅王宮之畔,以本地柚木、錫礦并蒸汽之力,首艘鐵肋木殼炮艦‘靖南’號龍骨已下……改土歸流,推行漢化,成效斐然。唯播州余孽楊烈遁入播州,負隅頑抗,需分兵清剿……”

文字間跳躍著冰冷的數字與高效的征服。朱厚熜的目光掠過奏報,望向墻上那幅巨大的《大明坤輿全圖》。

曾經標注著“暹羅”、“緬甸”、“真臘”的斑斕色塊,如今已被朱砂筆鋒厲地抹去,代之以統一的“交趾承宣布政使司”、“滇南都指揮使司”等方正墨字。

一條條象征驛道與新辟港口的朱線,如同帝國新生的血管,貪婪地吮吸著那片豐饒土地的養分。

他仿佛能聽見蒸汽鍛錘在湄南河畔的轟鳴,看見閩南農夫在異鄉水田里直起酸痛的腰,望見龍江船廠匠戶們用柚木覆上鐵肋的汗滴。

糧食危機在消解,工業的齒輪在加速,版圖在擴張。

這是他用超越時代的意志與鐵血手腕,為這個古老帝國強行續命的“良方”。

“陛下……”

隨軍而行的司禮監太監黃錦的聲音在暖閣外響起,帶著一絲罕見的遲疑與小心翼翼,“……緬地……那個小殿下的近身嬤嬤,有急事跪稟,說……說……”

朱厚熜眉頭微蹙:“進來說話?!?

一個穿著素凈宮裝、雙眼紅腫的老嬤嬤幾乎是爬著進來,額頭重重磕在金磚上,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萬……萬歲爺!奴婢罪該萬死!沒……沒看住阿瓦明月小殿下……她……她今早……懸梁了!”

空氣驟然凝固。暖閣里只剩下炭火嗶剝的輕響和嬤嬤壓抑的、絕望的抽泣。

阿瓦明月……那個名字喚醒了朱厚熜記憶中一張模糊的小臉。

約莫十二三歲,是去年緬甸東吁王朝為祈求“天朝憐憫”,在獻上稱臣國書時一并送入紫禁城的“禮物”——一位擁有王室血統的小公主。皮膚是東南亞特有的蜜色,眼睛很大,像受驚的小鹿,總是怯生生地躲在嬤嬤身后。

朱厚熜只在她剛入宮時見過一次,賜了些玩物錦緞,便將她安置在西苑一處僻靜宮苑,如同收藏一件無關緊要的異域瓷器。

“何時的事?為何?”朱厚熜的聲音聽不出波瀾,目光卻掃過奏報上那句“緬甸宣慰使司已設,東吁王室男丁盡沒于亂軍”。

“就在……就在早膳后……”嬤嬤泣不成聲,“小殿下她……她前幾日偷偷聽到了宮人們嚼舌根……說……說她的父王和哥哥們……都沒了……緬甸……緬甸國滅了!她把自己關在房里哭了一整夜,今早奴婢送膳時……就……就看到……嗚……”嬤嬤再也說不下去,只是拼命磕頭。

朱厚熜沉默。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奏報上“盡沒于亂軍”那幾個冰冷的字。

他并非下令屠戮王室,但征服的巨輪碾過,王族的傾覆是注定的祭品。那個孩子,大概是在無盡的恐懼與絕望中,用一根白綾結束了對故國最后的牽念。

“還有……還有那頭白象!”嬤嬤像是想起了什么,驚恐地補充,“就是和小殿下一同進貢的神象‘素拉’!從昨天起就滴水不沾,任象奴如何哄誘,只是用長鼻子卷著小殿下常喂它的蜜蕉……一動不動……今早……今早也…也斷了氣!”

白象。朱厚熜記得。在東南亞諸國,白象是王權與神性的至高象征,非盛世不現。

東吁王獻上這頭據說能帶來祥瑞的神獸時,是何等的卑微與祈求。如今,小公主懸梁,白象絕食。

一個王朝最后的血脈與圖騰,以最決絕也最無聲的方式,在他這大明宮苑的角落,為故國殉葬。

暖閣里彌漫著死寂。初春的風依舊卷著櫻瓣,一片粉白輕盈地落在御案那份奏報“改土歸流,成效斐然”的字跡上。

朱厚熜緩緩閉上眼睛。腦海中,鐵甲艦的汽笛轟鳴、燧發槍的齊射爆響、蒸汽鍛錘的節奏撞擊……這些構筑他宏圖偉業的聲音,此刻卻奇異地與一根白綾在梁上摩擦的細微聲響、一頭巨獸臨終前沉重悠長的嘆息……交織纏繞。

他嘗到了權力的極致——揮手間,版圖擴張,萬民遷徙,工業的巨獸在異域扎根。

但這權力的背面,是同樣極致的重量。一個如櫻花般脆弱的異國少女的生命,一頭被視為神祇的巨獸的消亡,只是這宏大敘事里微不足道的一個注腳,輕飄飄地落在龍椅的塵埃里,甚至激不起一絲漣漪。

他睜開眼,眸底深處翻涌著難以言喻的暗流。

是憐憫?一絲或許有,但瞬間被更龐大的意志碾過。

是愧疚?不,帝王的道路不容回頭。是震撼于那弱小生命與獸類面對覆亡時的決絕?確有一點,那決絕像一根細小的刺,扎在鋼鐵般的心防上,帶來一絲微不可察卻真實的痛楚。

最終,所有的波瀾歸于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潭。

他抬手,輕輕拂去奏報上那片礙眼的櫻瓣,動作平穩,沒有一絲顫抖。

“知道了。”朱厚熜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按宮規,以嬪妃禮制,葬于西山。那頭象……厚葬于其側?!?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地上顫抖的嬤嬤,“你,看護不力,自去內務府領二十杖。下去吧?!?

“謝……謝陛下隆恩……”嬤嬤如蒙大赦,又似被抽干了所有力氣,癱軟著被太監拖了出去。

軍帳下重歸寂靜。

朱厚熜重新坐回寬大的龍椅,拿起朱筆。窗外,一樹早櫻開得正盛,粉白的花瓣在風中紛紛揚揚,如同無聲的雪,覆蓋著宮苑的朱墻碧瓦,也覆蓋著剛剛被拖走的、一個異國小公主和一頭神象的死亡痕跡。

他蘸飽了朱砂,在那份宣告著帝國南洋偉業的奏報上,沉穩有力地批下一個字:

“可?!?

筆鋒凌厲,力透紙背,再無半分遲疑。

帝國的車輪,碾過塵埃與血櫻,繼續向著既定的方向,轟然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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