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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往事(大結局)

大明宮內殺聲震天,硝煙彌漫,而長安城外卻有一輛馬車獨自在官道上默默的疾馳。自這輛馬車出了長安城門,后面便有一人一馬保持一定距離悄悄跟隨,那一人一馬一直跟著這馬車進入了長安南郊的樊川境內。看著馬車前進的路線不是別處,正是奔南莊的路線,后面那人好似隱忍了半晌,現在終于忍不住了快馬揚鞭超過馬車,一扯馬韁繩,橫在了馬車之前。奇怪的是趕馬車的人看了一眼阻攔之人那鐘馗一般的面容,不知道是不是害怕也不多言,馬鞭一扔,棄了馬車揚長而去。騎馬之人也不去追,匆忙下馬跳上馬車,也不怕馬車內是否有危險,掀開簾子便鉆了進去,看到車里被隨便扔著的麻袋,慌忙掏出腰間匕首顫抖著把繩割開。打開麻袋,一個蒼白的無一點血色的面容露了出來,“郎君、郎君!”這人大喊著,銅鈴大的眼睛中瞬間就噙滿了淚水。麻袋里的人雙目緊閉,一點反應也沒有,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血和水,裸露在外的皮膚皺巴巴的,連嘴唇都沒有一點血色。麻袋里皺巴的像塊干抹布人卻是被用作人蠱的崔伯翰,而那個阻攔馬車的人正是大蟲。大蟲看著好似無一絲氣息的伯翰,害怕卻又不敢相信的將手指顫顫巍巍的探到伯翰的鼻下,隨之欣喜若狂,伯翰雖氣若游絲,但畢竟還有氣息。大蟲用手背抹了下眼淚,解下自己的外套鋪在馬車上,又小心翼翼的把伯翰從麻袋中抱出輕輕放在外套上面,用麻袋做了個小枕頭放到伯翰頭下,又觀察下伯翰身邊有沒有別的不妥,這才出來趕著馬車急急往南莊奔去。

話說當日在南莊伯翰用自己保全了絳娘、大蟲和寧兒。絳娘醒轉后定要闖進長安跟山叔拼命,大蟲和寧兒自是也不會置伯翰不管。而那個苗疆人去而復返,告知他們說山叔做的是天大的事,他們阻止不了,去了也徒勞反而可能會丟了性命。此時絳娘反而冷靜下來,意識到伯翰的命或許只有苗疆人能救,對苗疆人苦苦哀求,苗疆人看絳娘可憐才倒出真情。當下想徹底救伯翰必須把祆教的圣物“母寶”碾碎喝下做藥引,而這母寶早在安史之亂后便不知所蹤,自己可以再等三日,如果他們找到了伯翰可以先去南詔保住伯翰條命,然后再尋找母寶,可不論是救出伯翰還是找到母寶似乎都無絲毫可能。

絳娘、大蟲、寧兒有一絲希望也不會放棄,三人前往長安城去救伯翰,到了城外,卻發現各個城門守衛森嚴,除了守城的兵力,還多了許多神策軍的人。城門任何人都不許出入,莫說人了,兼備之嚴就是只蒼蠅也別想進的去。三人雖焦急,卻也知道憑他們三人硬闖無疑是以卵擊石!于是只能不分晝夜的分守幾個城門之外,伺機而動。眼看著三日之期將到,這長安城的戒備還是如鐵桶一般,沖進去,必然只能丟了自己的性命,可如果不沖進去苗疆人一旦離開,伯翰即使救出也一樣性命不保。三人最后約定,酉時同時返回南莊怎么也要把苗疆人強行留下。大蟲正在城門口守著,卻見一輛馬車出了城,大蟲心說,長安現在這種情形,能出城也絕非等閑之輩,不如偷偷跟著找個機會給截住,然后逼著想辦法帶他們進長安,卻沒料想車里竟然是伯翰。

大蟲一路加速趕著馬車疾馳到南莊,苗疆人倒是遵守約的還留在那里,看到伯翰這個情形,面色嚴肅起來。他讓大蟲把伯翰平放在榻上,拿起他的雙手,看到他的十只手指上都有針刺的小洞,而兩只手也好比被狠狠擠壓過一般,像雞爪子一樣攥在一起。天很快黑了下來,寧兒和絳娘按酉時返回的約定也回了都城南莊,看到大蟲、苗疆人,還有榻上躺了一人,急忙上前,看是伯翰先是欣喜,仔細再看伯翰的情形,又轉頭看苗疆人一臉凝重,心知不好。苗疆人正在點燃一支香,掰開伯翰的手指,將手指上的小深洞靠近香,讓那燃香的煙緩緩鉆進伯翰手指的小洞中,那小洞也好像有吸力一般,香一靠近,煙就被快速的吸了進去,直到手指的小洞不在吸入,苗疆人才換另一只手指。絳娘、寧兒雖焦急卻不敢打斷苗疆人,只能百爪撓心的在一旁觀望。苗疆人讓伯翰十只手指都吸入香煙,不消一會兒伯翰的耳朵、鼻孔竟然都開始往外冒出香煙,只是顏色比手指吸入時變得發黑。大蟲、絳娘、寧兒三人盯著伯翰大氣也不敢出。然后苗疆人又繼續點香放于伯翰的每個手指,就這樣時間一點一點流過,也不知燃盡了多少只香,伯翰耳朵、鼻孔冒出的香煙從黑、到灰、到白、直到與手指吸入的煙的顏色不再有變化。苗疆人神色稍緩,用袖子擦了擦滿頭細汗,顧不得休息,對絳娘三人道:“伯翰性命暫且無虞,真是奇跡,蠱蟲并沒有布滿腦子,不然即使有一口氣,也就是活死人了。”接著又說道:“但是伯翰失血過多,現在只是給他驅除了活著的蠱蟲,蠱蟲卵卻依然在他體內遍布,而且這些蠱蟲卵成千上萬,每時每刻都可能卵化成蟲。”三人剛放下的心又立刻被苗疆人后面的話抓了起來,絳娘忙問:“那有何辦法讓伯翰痊愈?”苗疆人答道:“延長性命辦法倒是有,大理國有處溫泉,里面含有大量硫磺,蟲子最怕硫磺,每日把伯翰放在泉中,赤身裸體禁泡,七七四十九天,蟲卵必然出凈,只是那地方地處西南邊遠,隔幾天還要按今日的辦法給他驅除體內活蟲。不過要去根還是需要母寶才可。”絳娘聽苗疆人說伯翰有救,又豈有不辦之理,對苗疆人堅定的說道:“咱們明日一早啟程,伯翰好轉,安平崔家和我絳州裴家都欠你們一個人情!”話沒落音,寧兒一抬手用柳葉飛刀切斷了燭光,輕聲快語道:“有人來了,夫人,這里有什么隱秘之地,咱們還是先躲起來吧。”絳娘答好,讓大蟲抱起伯翰,帶著眾人到一出掛著巨幅畫的墻壁前,掀起花軸,露出個幾平米的小空間,絳娘道:“之前地下密室已經被毀,時間緊迫,只能躲在這里。”眾人忙躲了進去,這畫竟然還是卷紗的材料,眾人從里面借著窗戶透進的月光看外面看的清清楚楚。

外頭兩個神策軍兵士打扮的人拖著一個身著金甲的人進了屋,直接給他扔到了地上,這人好像是受了重傷,金色的盔甲上染滿了血污,接著,一個綠衣打扮的人和一個宦官跟著進來,而那個綠衣人竟然是巴拉圖!大蟲腦子血往上涌就想沖出去,被寧兒制止住,方才冷靜。那宦官指著地上那個滿是血污動也不動的金甲人尖細著嗓子道:“巴大人,您可動作快著點,幾十年前就讓這郜國余孽逃了,這次劉大人本必是要看著他斷氣以絕后患的,是您說可以拿到祆教信物給劉大人如虎添翼,可不要折了自己!”巴拉圖畢恭畢敬的連連對那太監稱是,等那太監帶著神策軍離開,巴拉圖卻立刻蹲在金甲人的身邊,語氣誠懇的說道:“麻葛,我跟劉大人要了這么大一個人情,念在咱們多年師徒的情分上,您只要把信物交出來,我定想辦法保您性命!”絹畫后面的幾人均是一驚,那地上半死不活的金甲人竟然是山叔!地上的山叔依然一動不動,也沒發出聲音,就像已經死了一樣。巴拉圖看這招不好使,一腳狠狠的踏在了山叔的胸口之上,山叔悶哼了一聲,嘴角噴出了一口鮮血,巴拉圖狠狠說道:“扎牟山,當年你就是在這里讓我眼睜睜的把最愛的女人送到了別人男人懷中,現在把信物交給我也算對我的一種補償,可是你?”然后他拿出來一個小瓶,從里面捏出來一個紅紅軟軟的長條蟲子,捏住山叔的嘴,把蟲子塞了進去,陰森森的冷笑道:“扎牟山,想痛快的死,沒那么容易,這絳蟲會在你體內慢慢吃空你的內臟,我也讓你在這里嘗嘗被噬心的痛苦!你還有機會再想想,明日我會再來。”窗外尖細的嗓音響起:“巴大人,時間差不多啦,宮里的大事還有很多等著雜家處置的。”巴拉圖就像個戲精一般,瞬間又變幻成那種唯唯諾諾的樣子,又狠狠的踢了山叔一腳,快步離開。

絹畫后的幾人聽著馬蹄聲越來越遠,掀開絹畫鉆了出來,寧兒將蠟燭點燃,絳娘恨恨的走到山叔身邊,道:“扎牟山,這都是報應吧,好在伯翰還有的救,不然此時我也必將你千刀萬剮!”剛躺在地上被巴拉圖折磨都一聲不吭的山叔突然開口了:“知道伯翰能救,我也就安心了,絳娘,畢竟這世上的親人也就剩你和伯翰了!”絳娘啐了一口道:“扎牟山,事到如今,你的話我還會信嗎?”山叔也不辯解,咳嗽了幾下,清了清嗓子中的血痰,緩緩講述了前朝不為人知的一段往事。

我本名蕭位,我的母親就是前朝那個被人不齒的郜國公主。我的父親是出身顯赫的蘭陵蕭氏的蕭升。我父親是母親的第二任丈夫。我是他們的大兒子,還有三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妹妹就是太上皇李誦當太子時自盡的太子妃蕭氏。我還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大哥-裴液,是母親第一個丈夫楊貴妃的侄子裴俊所生的唯一的兒子。因為這密不可分的皇族關系,我跟我的母親,兄弟妹妹從小就可以自由出入后宮,而因為跟同母異父的哥哥裴液、太上皇李誦年紀相仿,我們三人從小關系更為親厚,也一起立下了很多宏圖壯志。后來李誦被立為太子,妹妹又嫁給了李誦,我們三人關系也就更加不同,而母親也愈加的疼愛李誦。本來我們都等著太子繼承了皇位我們可以為國家大干一場,誰知德宗那時不顧父子之情,不念李誦這些年的累累戰功,有了改立太子的意圖。看著李誦每天小心翼翼一籌莫展連妹妹也跟著憂思不已的情形,我便跟李誦、裴液提出逼宮的想法,李誦并沒有響應,但也沒有阻止,算是默許了,裴液此時已經有了第一個兒子也就是裴清的父親,就沒參與其中。母親根基深厚,于是我找到母親商議大計。母親為了讓李誦順利登基,不惜用自毀名聲的方法來培植太子的力量,而后卻不知從哪走漏了風聲,德宗把母親培植的力量打擊殆盡,而因此太子李誦的位置更加岌岌可危。而德宗想根除母親勢力,并廢了太子,便找了大哥裴液進宮軟硬兼施,彼時,大哥裴液剛有了小女兒裴清雅,最終衡量之下,跟德宗交換了條件,他作證指控母親和我,而德宗要保自己的一家老小不被牽連,還要保母親弟弟妹妹們一命。于是,便有了憑空捏造的郜國公主巫蠱案,母親被軟禁,我與三個弟弟被流放。母親被帶走的最后時刻告訴我,我的生父其實是入宮的祆教大薩保,而他們在絳州培養了固若金湯的自己的力量,并把祆教信物交給了我。這一切明明是為了李誦,可是他為了保全自己的太子之位,卻裝作一點都不知情,而且還大義滅親的要與妹妹蕭氏和離來撇清關系,逼得已經懷有身孕的妹妹被縊而亡。我與弟弟已經被流放嶺南,而當時押解我們的右宣威指揮使的大太監劉文亮因與當時的李誦政見不同,為了徹底剪斷李誦的力量也為了向當時的皇上德宗表忠心,指使人半夜悄悄放火燒了驛館,可憐幾個我年幼的弟弟們都被那場大火活活燒死,而我僥幸逃脫。我恨裴液的背叛,恨李誦的無情,恨劉文亮的狠毒,我要血債血償!于是我為了不被人認出自毀了面容,去絳州掠走了大哥的小女兒裴清雅給她改名絳娘,暗地里慢慢聯絡了母親郜國公主殘留的宮內宮外的力量。雖然我利用了絳娘,伯翰,雖然我使了手段讓絳娘嫁給崔護,那也是認為安平崔家確實是個好歸宿,只是沒想到巴拉圖這個小人竟然把伯翰做成人形蠱。而我知道之后也只能為了多年的籌謀犧牲伯翰,不過為了保伯翰也暗地里給伯翰一直服用護腦丸。

講完了這些,本就已經重傷的山叔好像耗完了所有的氣力。絳娘聽完,回想起山叔這些年來對自己對伯翰悉心照顧,其實從來沒有虧待過半分半毫。山叔緩了緩,又對絳娘道:“清雅,二叔明白你和伯翰是無辜的,知道你和伯翰無恙我就死也瞑目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絳娘明白山叔講的這些絕非編造,而當年的郜國公主案又不知是如何的腥風血雨。念及這幾十年山叔對自己亦師亦父的付出,看著奄奄一息的山叔,那刻骨的仇恨瞬間消散,被即將痛失親人的悲傷替代。絳娘哭道:“二叔,我不怪你,對了,苗疆人一定可以救你。”她看向苗疆人,苗疆人搖了搖頭。山叔看著絳娘笑了下,道:“絳娘,我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巴拉圖那人陰險,可能隨時會回來,你們速速離開,一把火燒了這南莊,幾十年前我就該死于那場火中了。”絳娘連連搖頭,山叔這時也沒有了任何力氣,體內好像被啃咬一般,滿是疤痕的臉更加猙獰起來。苗疆人輕聲道:“他被喂了絳蟲,兩日內會被這絳蟲吃掉內臟皮肉,最后只剩下一層白骨。”山叔此時的全身痙攣起來,絳娘看向寧兒,寧兒會意,一把柳葉飛刀封喉,山叔的身體放松,那滿是傷疤的面容卻呈現出了一絲平和慈愛的味道。大蟲問道:“大娘子,我們把山叔找個好地方安葬了吧。”絳娘搖搖頭,道:“山叔是祆教薩保,祆教以火為圣,燒了南莊,就當給山叔火葬了吧。”苗疆人在一旁到:“崔夫人,絳蟲兩日內吃掉內臟,巴拉圖隨時可能返回取這蟲子,咱們還是盡快離開吧。”絳娘點點頭,讓大蟲把伯翰綁在身上,幾人來到大門口,大蟲點燃了幾個火折子,扔到院墻、屋頂之上,火慢慢燃起,絳娘看著那飛舞的火舌漸漸將院墻上的字熏黑不見,呢喃道:“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一陣風吹來,火勢漸旺,三人騎馬飛奔朝南而去,而一人朝北而去,那個朝北的馬兒突然又停下來,馬上的帶著面紗的白衣姑娘調轉馬頭,拿出一個小銀盒打開,小銀盒里是兩塊對在一起的兩塊晶瑩剔透的白色玉石,白衣姑娘喃喃自語道:“伯翰,對不起,母寶你給了我,但我現在卻不能救你,你要等著我,等我族人團聚后我一定帶著母寶去找你!”說罷又調轉馬頭往北奔去,眼角已掛上了兩行清淚。

這幾人離火光沖天的南莊越來越遠,于此同時,一條頭上長著肉冠的大蛇從也從離南莊不遠處一顆大樹上蜿蜒的爬下沒入了黑暗之中。

他們離去后的第二日,一輛馬車停到了南莊之前,自車下來一男子,衣著華貴,雖看面容已至不惑,可俊朗的面容浸入了沉穩的氣質卻更顯魅力。他看著被燒毀的南莊,那被煙熏黑的再無任何筆跡的院墻,眉頭緊鎖,站了許久。正在他轉身想要返回馬車離開的時候,后面傳來一個人的呼喊聲:“崔兄,崔護兄,莫走”,華服男子回頭朝呼喊聲望去,一匹快馬正往自己的方向奔來,而發出呼喊的正是馬上那個身著綠衣的中年武士……

據載,元和元年正月丙寅朔,大唐憲宗皇帝率百僚上太上皇尊號曰應乾圣壽。甲申,太上皇崩于興慶宮之咸寧殿,享年四十六歲。六月乙卯,皇帝率群臣上大行太上皇謚曰至德大圣大安孝皇帝,廟號順宗。秋七月壬申,葬于豐陵。

——《舊唐書》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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