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縣城門口。
足夠供五輛馬車并行的主城門敞開,兩側列著以祈年為首的大小官員。
府衙和縣衙的都有。
全部都穿著官服肅穆以待。
“祈大人可知道這位巡撫是什么來頭?”南陽府同知落后祈年一個身位,恭敬的問道。
王遠山在宴客前的意外暴死。
讓他們對這位府尹有了全新的認知,南陽府的格局也隨之改變,那些有意倒向國師派的老爺們,如今都堅定不移的站在祈年的身后。
當然還有一些與王遠山綁定太死的。
他們知道即便自己投靠祈年也無濟于事。
方忠孝的事件結束后,他們的所作所為必然會遭到清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押注在這位巡撫身上,求得一線生機與富貴。
“據說他是個朝堂新人,由國師向陛下舉薦的人才,負責審理與方忠孝有關的八個府治,而且他所到之處府衙無一不是大換血,本來南陽府是最后一個,結果王遠山提前將他招來了,同知大人有何高見?”
祈年余光看向這位同知。
他本來是國師派用于牽制他這個府尹的,不過王遠山一死,同知立馬向祈年效忠,并且主動遞上了自己的把柄投誠。
同知略做思考,緩緩道:
“八府巡撫的名頭確實敞亮,如果他愿意為王老爺節哀,倒是可以送上一些南陽的特產,但對方要咄咄逼人的話,只能在回去的路上叮囑巡撫大人小心匪寇了。”
他的想法很簡單粗暴。
這位巡撫知道王遠山已死,不作威作福送點錢財打發走便是。
可要是他還要不識進退,那就不得不告訴他官場險惡了,讓黃粱山再背一口黑鍋了。
祈年點點頭,算是默許了他的建議。
時間很快到了響午。
城門外還是沒有人影。
不少官員都在竊竊私語。
議論那巡撫是不是知道王遠山已死,不敢來南陽府扭頭跑了!
“快聽!有馬蹄聲!前面!前面來人了!”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
將城門前所有官老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遠處幾個小黑點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大,逐漸能讓人看清是有人騎馬往這邊趕來。
“巡撫大人蒞臨南陽府!府尹還不速來接見!”
洪亮的聲音先一步傳到城門下。
官老爺們集體肅然。
這巡撫真是好大的官威,明明離城門還有二三里的距離,就嚷嚷著要府尹接見。
若是應下便會落了下乘。
自認低人一等!
祈年不至于連這點城府都沒有,如同沒聽到一般繼續等候在城門口。
待到巡撫一行人抵達后,便是先開口呵斥道:
“何人膽敢在府衙前喧嘩,不知今日會有巡撫大人蒞臨南陽?若是沖撞了巡撫大人怎么辦!來人給我把鬧事者拿下!”
徐大山不免氣急!
他那聲喊話乃是以法力加持,就是再遠些也能聽得一字不差,對方明顯就是戲弄于他!
這些城里的官老爺果然沒一個是好東西!
大師兄用眼神制止了徐大山的憤怒,然后向著祈年抱拳道:
“有勞祈府尹城外遠迎,鄙人剛好是陛下欽點的巡撫。”
祈年恍然大悟,“恕老夫眼拙剛剛沒認出來大人,不知可有陛下委任的文書和信印?”
不必大師兄去打眼色。
林有良立即下馬將所需東西都遞了上去。
同知立馬上前接過檢查,確認東西都無誤后小聲向祈年稟報,再把文書信印奉還。
祈年嚴肅的表情立馬變得春風和睦,比了個請的姿勢,熱情道:
“這不大水沖了龍王廟嗎,還不來幾個人為巡撫大人將馬匹牽下去好生照料,我在府衙備了些薄酒淡菜還請移步這邊。”
大師兄又不是真的巡撫。
他只是為了這里的機緣而來,自然不會將關系搞的這么僵,笑著應下與祈年并肩而走。
真巡撫確實被黃粱山土匪給劫道了。
本來土匪只想劫個財并不想害命。
可是巡撫整頓了好幾個大府,囂張跋扈已經刻到了骨子里。
表示他們不把東西交出來的話,將來一定會派兵剿匪將黃粱山夷為平地。
那些底層土匪沒什么文化,更不知道他們頭上有修士罩著,情急之下便把巡撫給宰了,并且將隨身的物品全部上交了二當家。
二當家見到巡撫從其他地方搜刮來的那么多珍寶,立馬跑到聚義堂找大當家匯報此事,結果撞見了大師兄等人。
按理來說。
平時大師兄在聚義堂商議問題。
那都是有其他師弟看門的,昨日因為韓凌用羅盤尋向,使得黃粱山修士力竭無人守門。
大師兄見事已至此。
巡撫的那些文書信印閑著也是閑著,于是他們搖身一變成了巡撫一行人,以此到南陽縣探查機緣。
這一路上祈年也在觀察著對方。
巡撫這邊暫時沒看出什么端倪,對方雖然現在表現的儒雅隨和,但保不準就是笑里藏刀。
林有良和徐大山這兩位護衛倒是各有風格。
前者很有江湖俠客的氣質。
后者的外貌本就粗獷,還時不時四處打量,活脫脫像個進城的土匪。
至于最后一人是位眼睛纏布的風水師。
他手持羅盤小聲念叨著什么,雖然看起來古怪,但在南陽府請風水師隨行倒并不稀奇。
一行人來到府衙。
祈年作為東道主,招呼人賜座看茶。
與巡撫一番寒暄下來,倒是像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般親切。
不過這份熱情很快隨著一道傳音而終結。
“大師兄,已經確定了百二十里處正對祈府,具體異寶在什么地方,還得到現場尋方。”
大師兄心中了然。
雖然他們對祈年與官場都不太了解,但是真巡撫的來往信件里,已經給他們列出了對付祈年的三手妙招。
自己只需照本宣科就能將其拿下!
第一招——請官印!
“祈大人,我這次遵陛下旨意巡查八府,自然也是得走走程序,還得請祈大人用官印在我的文書上加印,好方便我到時候向陛下交差。”
祈年面色不改,心里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巡撫與自己虛與委蛇這么久,終于是露出了自己的獠牙,要開始對他下手了。
好在這一手陰招已經被孟游化解。
不然這才剛開始對壘他就會落于下風。
“巡撫為陛下分憂,我豈能不配合,還請稍等片刻,我這就去派人將官印取來。”
祈年口上這么說,心中卻多了幾分怪異。
眼前這個巡撫好像有些太客氣了,而且明明是王遠山請來的,竟然絲毫不提王遠山的事情,不知曉是城府太深,還是有人提前通風報信。
不管如何都得小心行事。
衙役很快將官印捧了上來,恭恭敬敬的放到兩位大人中間。
祈年點頭示意衙役退下,抬手做請,說道:
“巡撫大人是要印哪里?隨意。”
大師兄皺了皺眉頭。
怎么和信件里說好的不一樣。
祈年不應該是慌張失措找不到官印,然后想方設法的拖延時間才對么?
屆時自己稍稍施壓。
最后再表示不蓋官印也不是不行,但是要準許他們去祈府調查一番逃犯的問題即可。
這樣一來他們的目的也就達成了。
可祈府尹現在這胸有成竹的樣子,想必已經是找回了官印,那自己還要不要照著信件上內容繼續演下去?
徐大山顯然看出了大師兄的顧慮,走上前就官印拿了起來,結果‘手一滑’將其摔在了地上。
霎時間!
官印摔得四分五裂!
這也是信件上的第二招——砸官印!
王遠山在信件里推測。
祈年若是發現官印不在,必然會假刻一個官印來濫竽充數,而真官印所選用的石材格外堅硬,很難雕刻也很難摔壞。
屆時只需讓等待良久的巡撫順勢一砸,便能拆穿祈年的詭計,讓再添一條偽造官印的罪名!
“祈府尹,你這官印一摔就碎,莫不是找了個假的來糊弄巡撫大人的吧!”
徐大山不知官印的真假,但無論真假都經不起他這法力加持的一摔。
現場的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
同知立馬出來緩和了氣氛,笑道:
“還真是逃不過巡撫大人的慧眼,這方假印乃是南陽主簿所制,他的罪行被祈大人發現后自縊房梁,罪證則需留存,方才因該是下人拿錯了,我這就去把真的取上來。”
祈年點點頭,讓同知下去取來,和藹道:
“這假印做得以假亂真,若非這位大俠幫忙,怕是我都要被蒙在鼓里,在下謝過!”
祈年知道王遠山要拿官印做文章。
豈會如此兒戲的將官印在雙手送上?
所以剛剛摔碎的這枚確實是假印。
大師兄笑著稱是。
徐大山有些疑惑的傳音問道:“我們偽裝的身份是不是被這老登看出來了?他用官印在這里點我們呢?”
大師兄則給眾人回了一句‘稍安勿躁’。
同知很快拿著真官印回來,進門時還不小心摔了一跤,手上官印也哐當落地,不過并卻未損傷。
這個高度落地無痕足以證明官印為真。
同知將官印遞給祈年,說道:“我和那位大俠都有些毛糙,還是府尹大人親自持印吧。”
祈年頷首而笑,接過印放在手中,問道:
“巡撫大人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