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當下樂天跟張仲素等幾位兄弟談起今年在京都參加春試的情況，真是幾分歡樂幾分失意。不過當樂天談起拜見顧況老前輩的時候，就有些眉飛色舞了，各位兄弟也無不稱羨。

樂天忽然問起幾位苻離弟兄參加在八月舉行的秋試情況。這一問不打緊，直讓樂天高興得連連拍起手掌。原來在今年八月，劉五張仲素等“苻離五子”都參加了在彭城舉行的解試，劉五張仲素二人一炮打響，一齊以第五名和第九名高中紅榜，成為舉人。

成了舉人，就可以做官了，而且可以擔任縣府的第一把手。劉五被朝廷下文任命為錘離縣縣令，張仲素被朝廷任命為蘄縣縣令，二人都成了中央朝廷的吏部直接任命的七品官。張美退、賈據中、賈沅犀三人暫時委屈，繼續做他們的秀才。

這消息實在可喜可賀，回想起一年前，他們五人雖然有“苻離五子”之名，但是都還是白身秀才，既無官職也無俸祿。這一下好了，五人中有兩人中舉做官，對其他三位也是莫大的鼓舞。

張仲素告訴樂天，由于今天是尋假日，他來家里看看，哪知道正好碰上樂天回來了，但是劉大哥肯定還不知道，要跟劉大哥聚會聚會，還得跟他帶一個信，到下一個尋假日大家在聚會。

樂天忽然想到，現在劉大哥和張兄都做了官，重任在身，不像從前那么自由自在，要在一起聚會就不太容易了，于是說道：“這樣吧，我們兄弟約定一個日子，一同到錘離縣去找劉大哥，也給他叨擾叨擾，大家看好不好？”

“這樣吧，明天各位先到蘄縣來，到我那里玩兩天，待我把任上的事情安排好，讓他人代理一下，我們一起到錘離縣找劉大哥，就這樣辦。”張仲素做了安排。

當下張仲素兄弟和賈家兄弟四人在樂天家中飲宴，至晚方散，不提。

第二天，張仲素早早起身趕到蘄縣任上，處理了應辦公務，等待著樂天幾位兄弟。賈據中兄弟和張美退三人吃了早點，來到樂天家里叫樂天兄弟。

樂天兄弟辭別了娘，盡管陳太太對樂天兄弟要求很嚴，但是，只要他們是跟好學的朋友一起游歷，陳太太也不太苛刻。但是樂天一定要把湘靈帶上，于是五人向湘靈家里走來。正好，湘靈的爹娘都還在家里，樂天向劉叔和金嬸問了安，并向湘靈爹娘說明要讓湘靈一起到劉大哥那里去玩，可能有一兩天，讓劉叔金嬸放心。這劉家聲對樂天很是放心，于是湘靈就被邀請一同去蘄縣。剛要往外走，樂天忽然提出要湘靈把琵琶帶上，湘靈有些猶豫，但是行簡不由分說，就把琵琶扛在肩上往外走，湘靈笑笑也只得依著大家了。

一行人走出東南大街，上了馬車，向著宿縣方向進發，到了宿縣再向東至蘄縣。

從苻離到蘄縣不過七八十里地，馬車一兩個時辰就到。當樂天一行人來到蘄縣縣府的時候，張仲素正在縣府衙門向外張望。由于張美退等三位都是熟門熟路，大家直接來到縣府衙門，張仲素在衙門大門口接住，一陣寒暄，大家一邊說話一邊向縣府大樓走來。

張仲素把大家帶進客廳，一位女招待給大家篩茶，擺出瓜子花生板栗柑橘等水果小吃。張仲素拿起一個柑子介紹道：“你們看，這是我們蘄縣栽培的新柑橘新品種，名叫‘脆皮金柑’，這個品種的抗逆性強，特別是對柑橘黃龍病表現出很強的抗性。結果早，產量高，果實成熟時橙黃色，幼果墨綠色，果實有點像圓球，果皮極光滑，油胞稀少，吃這‘脆皮金柑’跟吃其他柑橘不一樣，別的柑橘都是剝皮子吃里面的果肉，而這‘脆皮金柑’卻是連著皮一起吃，你們看。”張仲素把一個“脆皮金柑”放入口中，繼續說道：“這‘脆皮金柑’吃起來清香脆甜，沒有一般金柑的刺鼻辛辣味。成熟期也有點特殊，它要到十月至冬月才成熟。眼下這‘脆皮金柑’剛剛采摘下來不久，所以還特別新鮮。它的適應性也很強，各種類型的土壤上都可以種植。來來來，大家嘗嘗這‘脆皮金柑’。”張仲素說完，大家一齊拿起一個‘脆皮金柑’吃起來。

忽然那位女招待走到張仲素面前，把一分公文遞給張仲素，用甜蜜的嗓音說道：“請張大人過目。”張仲素將公文迅速地瀏覽了一遍，說道：“可以，就照此文下達。”

看了剛才這一幕，樂天有點奇怪：“這位女招待莫非是張仲素身邊的內記室？”

看官聽鄙人打一個岔，這內記室乃是做官的人配給自己的秘書，或者叫著助手。一般來說，被選配為內記室的女子必須具備很好的文化素養，她們幾乎都可以作為官長的內當家，并且還要外貌漂亮，能歌善舞多才多藝，善于應酬。

待女招待走出客廳，樂天試探著問：“這位女子莫非是……”

張仲素爽朗一笑：“樂天兄弟莫要取笑老兄，說句實在話，剛才這位女招待就是鄙人從本縣作為內記室選出來的，這位姑娘文化素養不錯，相貌也還看得過去。”

“莫非張兄弟打算取那姑娘做嫂子？”賈元犀取笑道。

“不不不，兄弟千萬別誤會，這婚姻大事說起來就太復雜了，雖然在下做了一個小官，那婚姻大事倒是做不得主，上面還有堂上雙親哪，再說，還有一個門當戶對的問題，我老兄倒不在乎這些，只是這父母之命，還有各種各樣的規矩……”張仲素說到這里搖搖頭：“難哪！”

說到這里，樂天看看湘靈，湘靈也看看樂天，不過他們的臉上都帶著笑容。

張仲素也許想為自己選配內記室找到根據，把談話的內容又回到那關于內記室的問題上：

“據說早在春秋時期的管仲就有內記室，齊宣王曾問他：‘你愛不愛錢？好不**？’他回答說：‘錢嘛，是愛一點的；色嘛，也是好一點的。’齊宣王喜歡管仲的直爽，不僅給他增加了俸祿，還送給他一個叫婧的漂亮女子，做他的老婆并兼做內記室。從此開了由妻或妾兼任內記室的先河。古代官員審案的時候，妻子或者小老婆常常隔著簾子在后面旁聽，以便丈夫退堂之后吹枕邊風，或協助謀劃，或查缺補漏。此風一直延續下來。到了本朝，女子連皇帝都可以當，則天皇后不是做了皇帝么？做為專職的內記室更未嘗不可。上官婉兒就是歷史上第一個專職的內記室。還有我們熟知的紅線盜盒的紅線女士，就是本朝潞州節度使薛嵩的內記室，這也說明身邊有內記室的不只是薛嵩一人。”張仲素說到這里，有幾分得意地看看在座的兄弟們，那意思是說，這喜歡女色也不是我張仲素一人吧？

樂天提出，時間還早，是不是到外面走走，聽說這蘄縣也有許多名勝古跡，既然到這里來了，一定得去看看。張仲素說道，既然要到外面去玩，得先吃一點中飯再走。于是吩咐一聲，叫廚五王三弄幾碗“雙堆面魚”。

樂天聽說這“雙堆面魚”，覺得很新鮮，從來沒聽說過這名目，于是用懷疑的語氣問道：“雙堆面魚？”

張仲素道：“對了，我還沒有告訴樂天兄弟，這‘雙堆面魚’乃是蘄縣的一種特殊食品，也是蘄縣民間非常簡樸的傳統主食之一。‘雙堆面魚’做法很簡單，用碗盛上面粉，加上一定的水，放鹽適量，搗成糊狀，將水燒開后，用筷子將搗成糊狀的面糊一筷一筷地撥入正在燒的開水之中，面糊進入開水后凝固，形狀像大大小小的河魚，成蛋狀。面魚入鍋煮熟后，再加上適量的鹽、油和調料即可食用。如果搗面糊時，加上一兩個雞蛋，面魚吃起來會更松軟。”

“原來不是吃魚，而是一種面食，這名稱還很有意思。”樂天說。

“還有更有意思的呢，在蘄縣，有些人也把‘雙堆面魚’稱做‘懶漢湯’，這與一個故事有關系。當年楚漢戰爭，一位軍人來到一戶人家想討口飯吃。臥床休息的男主人告訴這位軍人，自己生病多日，花光了家里的錢，糧食也吃光了，老婆一早就到幾十里路外的娘家借糧去了。由于這家男主人姓劉，當得知這位軍人來自劉邦的隊伍時，這位男主人在家中尋找可食之物，找了半天才找到僅有的大半碗面粉。從沒有做過飯的漢子將面粉打成糊狀后，一點點地夾到燒開的水中，放了幾片菜葉、鹽和蔥蒜之類，就起鍋請軍人食用。軍人竟連吃兩大碗。吃完后，那軍人問，你一個男人怎么會做出這樣好吃的飯食？男主人不好意思地說：男人在家一般都不做飯，更不會炒菜，當老婆不在家時，就只能做這種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懶漢湯’了。”那位軍人拿出二兩銀子送給男主人。后來夫妻倆就以這二兩銀子作本錢，在縣城開了個賣‘雙堆面魚’的小吃攤，后來生意越做越大，成了遠近聞名的大面館。”

說話間，廚倌叫大家吃中飯了，每人一大碗“雙堆面魚”香噴噴地擺在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