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知道,賒刀人曾對季晨說過妖魔上門的預言。
昨夜中元節,正是平民百姓祭祖游街的日子,他們聽到了季府傳來的魔教聲音,也看到了空中的真言將其滅殺。
預言成真,再加上有神跡出現。
凡人們早已將徐逸當成仙師。
而今天,時隔幾日,徐逸再次踏進了坊市。
“仙師來了!”
“仙師來賒刀了!”
坊市里站滿了等待徐逸的人,質疑聲消失不見。
...
不用吆喝,安定府百姓們自覺地在徐逸攤前擺起長隊,詢問的聲音也很低,他們小心恭敬,生怕引起對方不滿。
徐逸明白這幫人的恭敬何來,他默默地坐在馬扎上,一把一把地把刀賒出去。
“刀賒了,你應該往南邊走,財運在那,等你成為一城首富,我再來收賬。”
“你沒有功名命,卻能桃李滿天下,科舉不要再去了,在安定府建個學堂,等你有學生成為狀元郎,我自會收賬。”
“夫妻和睦,兒孫滿堂,一生順風順水,手上有余錢便多備些糧食,沒什么好提醒的,等安定府米價漲到百文一斗,我再收賬。”
他給晚年成首富的商人指出明路,也給郁郁不得志的書生指點迷津,至于一生好命的婦人,就只能談起糧食的價格。
總是好的方向。
賒刀,本就是給世人以暗示。
「一個男人要走過多少路,才能成為男人。」
徐逸上輩子看到過這句話,只不過現在他才有所感觸。
通過賒刀,他看到了太多人的一生,像是自己也走過那么長的路。
記憶中,他成為書生、屠夫、又或者是山民,可最后,印象深刻的只有死亡畫面。
就像是河水,哪怕那個人的一生有多精彩,又或者多坎坷;他們的走向不同,但最后總會流向同一條大江,又或者同一片海。
徐逸從沒覺得自己和凡人有區別,他的實力提升太快,不過現在看來,他也算是走了很多路的人了。
他體內的真元匯聚,不知從哪而來的一股氣息慢慢地飄到他的頭頂,又冉冉落在他的身上。
咔嚓一聲響,很輕微的聲音,不認真聽根本察覺不到,就像春天的種子生出了芽,從泥土中破出。
他心境圓滿,已成金丹。
“歇歇,等下再賒刀。”
徐逸沖眾人笑笑,端起手邊的熱茶。
和之前的每天一樣,陳十四又來到了他的身邊,哪怕不需要他吆喝了,這家伙還是過來端茶倒水。
陳十四突然說:“徐哥,我覺得你好像變了。”
徐逸問道:“嗯?”
“我也說不清楚。”
陳十四撓了撓頭,絞盡腦汁才想出形容的句子:“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跟流民百姓沒區別,可后來的氣質一看就是高人,然后就是現在......我看著你,一會覺得你是凡人,一會又覺得你非常出家。”
徐逸慢慢閉上了眼睛歇息,問:“非常出家?”
“不是出家,和尚才出家,呸呸呸,出家才是和尚。”
陳十四擺了擺手,突然又反應過來,道:“出塵,對,就是出塵!”
“出不出塵我不知道。”徐逸輕聲問:“你是不是很想出家?”
“徐哥.....”
陳十四哭喪著臉:“我那么大個人了,現在還沒媳婦孩子,總不能孤家寡人一輩子吧,而且再說了,如果我出家了,平日誰來給你端茶倒水?”
“我!”
一道聲音傳來,清脆又空靈,輕若鴻羽卻擲地有聲,很好聽。
“這姑娘,話可不能隨便亂說啊。”
陳十四剛想反駁,他抬起頭,突然愣了一下,不自覺地感嘆道:“姑娘生得真真好看。”
很難想象,陳十四的狗嘴居然能吐出象牙。
徐逸睜開眼,看向了眼前的姑娘。
柳眉杏眼微翹鼻,臉白嘴小唇鮮艷,如畫中人。
這絕對不是過來端茶送水的,徐逸在記憶片段中見到過這個女人的出現,只是當時并沒有覺得驚艷,甚至看不清她的臉。
——南山宗,褚寧薇。
...
“沸血術,魔教余孽!”
南山宗,正殿。
翠雪峰峰主看著趙馳與另外兩位弟子的尸體,勃然大怒。
大瑤境內的和平已經持續了三千年,南山宗內沒有任何弟子這樣死亡,因為妖魔躲藏,其他的宗教也不會動手。
可是今天,有弟子死了。
“我去十里村看過。”
南山宗宗主緩緩開口說道:“尸體是十里村村民發現的,現場沒有任何痕跡,唯一能看出的,只有這招沸血術。”
翠雪峰峰主說道:“趙馳因妖魔一事下的山,本以為是為民除害,卻沒想到妖魔的目標居然是我徒兒!”
“非昨夜妖魔。”
南山宗宗主的聲音再次響起:“妖魔夜襲的太守獨子,乃是我派內門弟子季晨,期間安定知府保護,而妖魔被疑似上清觀的道友擊殺,那時趙馳還未趕到。”
翠雪峰峰主的聲音冷了下來:“宗主的意思,趙馳無功?”
南山宗宗主隱隱不耐道:“我是說趙馳不是妖魔首要目標。”
“既然不是,那他為何死?”
“因為魔影教余孽藏在十里村內,而趙馳死在十里村。”
南山宗宗主背手道:“我得安定知府傳書,信中寫明魔影教余孽藏身之處,也寫明當晚所有經過......”
“呵呵。”南山宗宗主突然冷笑道:“你教的好弟子!”
翠雪峰峰主問:“此言何意?”
“未知全貌,亂予置評,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南山宗宗主憤怒道:“當時安定府夜空出現真言,擺明了是大能所為,你指派趙馳下山,可他做了什么?”
翠雪峰峰主沉默著,只聽南山宗宗主的聲音再次響起:“到達季晨家中便與那疑似上清觀的道友起了沖突,好在徐道友心善,放了他們一馬,以他們兩個的性子,如今落得這下場......我看怕是死了好!”
翠雪峰峰主低著頭,不再說話。
“死了就死了。”
南山宗宗主擺擺手,像是驅趕身邊蚊蟲,又道:“這事當沒發生過,現在我教有兩件事要做,一,鏟除魔影教余孽;二,告誡弟子,莫要惹到那道友,如果可以,盡量搞好關系。”
翠雪峰峰主問:“那徐道友真是上清觀之人?”
“不管是不是,依我推測,他實力都在元嬰之上。”南山宗宗主認真道:“更何況......那位發話了。”
“那位怎么說?”
南山宗宗主沉默。
他低下頭,從袖中扯出了褚寧薇留下的字條。
字條上寫著——「徐逸,機緣,莫來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