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低矮丘陵地方，火堆就像是黑夜里的火把，熠熠生輝。

星垂平野闊，說的就是這種情形。

天空和大地像是粘連在一起似的，一片片的高粱地變成了黑糊糊的森林，小風呼呼吹過，吹得還沒有割下來的高粱篩篩的響，夾雜著各種大自然的聲音，蟲子，鳥雀，和天上的星星相互映襯，它們都沒有火堆亮，因為火堆能把黃亮和英子的臉頰照出來。

二人對視一眼，都有些臉頰羞紅。

“我這好像和大姑娘鉆小樹林的感覺……”

黃亮心里嘀咕，這老滿頭也太過分了，讓他和英子這種年輕姑娘孤男寡女，荒郊野地……

這哪個男人禁不起這種考驗！

就拿這個考驗徒弟！？

我黃亮為了藝術，犧牲一下，其實也……

咳咳，他連忙收回目光，說實話，前世黃亮的愛情并不完美，甚至沒有愛情，也有過一段很失敗的婚姻……而此時此刻，他竟然有了種和英子在獨處蜜月的錯覺！？

英子也俏眸閃爍，紅撲撲的臉頰很僵硬，她們山里的女孩子，直率，也敢愛敢恨……

兩人罐頭盒子的拷的苞米面糊糊很粘稠，里面放了一些鹽巴和肉干，肉干被切成條，吃起來非常香。

里邊兒有切的細碎的苤藍，野蘿卜碎。

前世到了二十一世紀，這么吃的人就很少了，這會兒吃著，別有一番風味。

因為再美味的食物，也找不回當初吃的時候那種意境，如今黃亮抱著苞米面糊糊感慨萬千，小時候覺得家鄉窮，家鄉惡，出去之后處處厭惡。

長大后，他鄉成了故鄉，故鄉只在夢鄉……

黃亮和英子抱著罐頭盒子吃著，兩個人同時想著怎么說話打破這該死的尷尬，卻見白靈和長蟲的耳朵同時豎了起來。

“野豬！？”

說實話，野地里獵犬的嗅覺還是很靈敏的，何況這地方還是順風的下風口，黃亮立即撫摸長蟲的脖頸，讓它不要亂動。

“有可能是白天那家伙。”黃亮低聲道，他拿起地上的槍，出發前其實老滿頭給了他一把槍，但黃亮擔心子彈不夠用所以沒使。

這會兒也顧不得了，先把藥子倒出來，用鉛彈填實，隨后把火堆壓實了。

“白天放他一馬，這回自己來找茬，自作孽不可活！”黃亮冷冷地道，他可不是善男信女。

前世不是，這會兒也不是。

“要是他們找死，不用客氣，這荒郊野嶺的，打死一條阿貓阿狗很正常。”

黃亮緩緩說道。

英子猶豫了一下，她抿著嘴唇，說道：“要不，我去把他們趕走吧。”

“為啥！？”

黃亮搖頭。

英子還是抿著嘴唇，她捏了捏自己手掌，沉聲道：“我要是不把他們趕走，萬一你打著他們也得被抓去勞改，犯不著，這幾個人雖然有點犯渾，但還沒到要他們命那地步吧？”

黃亮沉默了。

英子說的是實話，的確，陳小軍這人雖然可惡，但兩個人還沒到需要互相針對的地步，只是互相較勁罷了，陳小軍在找回他那幾年風光時候的勁頭，沉浸在自己過去的風光無法自拔，而黃亮則是在報復這個他陌生而又熟悉的重生時代，他們都是彷徨的。

迷茫的。

人總要為自己年少輕狂，付出點什么，干出點什么。

來證明自己年輕過。

他何嘗不是呢？

黃亮捏了捏手中的槍，輕輕點了點頭。

“那就麻煩你幫我給他們個教訓。”

黃亮對英子說道。

英子嗯了一聲，抱著獵槍朝那邊走去。

另外一邊。

陳小軍疑惑地看著眼前那個端著槍越走越近的女子，見是那個鄂倫春小姑娘英子，他嬉皮笑臉地將手中的槍扛在肩上，揚了揚下巴：“喲，妹子，睡不著覺啊？”

說著不懷好意地和自己兄弟對視一眼，彼此笑著準備靠上去。

英子冷冷地瞪著他。

手中獵槍砰地朝著天上開了一槍，瓊眉皺著，大聲說道：“我來是告訴你，別犯傻事兒。”

“你們雖然有三個人，但是我們手里的槍也不是吃素的！”

英子的聲音很大。

“哈哈哈哈，你的槍不是吃素的，是吃什么的！？”

“咋滴，想吃哥哥的槍子兒！？”

陳小軍嬉皮笑臉地接近，眼神中充滿了曖昧的意味，可是英子又是啪啪啪三槍，她這三槍槍槍都打在陳小軍腳趾頭前面，每一槍都能打的地皮滾燙，震的陳小軍面色一僵，呆呆地站立在原地不敢動彈。

身后兩個人還想動彈。

砰砰！

又是兩槍！

一槍打在胖點的腳前，一槍打在另外一人鞋子前面一指。

這是槍法神準的表現。

如今是黑天，黑乎乎的誰都看不見，英子和那在暗處開槍的人卻能隨便幾槍打在子彈該出現的地方，陳小軍只要不是蠢貨，腦子沒有問題，就該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大哥……”

身后那胖子吞了口口水，眼珠子滴溜溜亂轉。

這幾年，尤其是今年以來。

他們這伙當年的風云人物，也就是俗稱的干將們，早已沒了昔日的囂張，當初有多囂張現在就有多像是驚弓之鳥，為啥？因為怕報復啊。

所以已經很久不敢隨便搞武斗了。

“是黃亮吧！？”

陳小軍眼神閃爍，冷冷地看向黑暗處，左右掃了掃，大聲喊道：“黃亮，我陳小軍這輩子沒踏馬服過誰，你不就是仗著在暗處有槍么，你敢出來好好跟爺單挑一回！？”

“砰砰！”

回應陳小軍的又是兩槍！

這兩槍打的更準，一槍打在陳小軍肩膀上那槍上，將他的槍直接擊落在地，震的他肩膀亂顫，另外一槍從陳小軍頭頂帽子飛過，把他的帽子給擊飛了。

他的頭發冒著熱氣兒。

子彈卻穿了過去……

“和我單挑！？”

黃亮直接舉著槍無語地搖著頭走了出來，將手中獵槍抵在陳小軍頭頂，盯著他嗤笑：“我踏馬手里有槍，我跟你單挑！？”

“你是不是爺們兒！？”

陳小軍怒道，還是齜牙咧嘴的色厲內茬。

“爺們兒的方式有很多種，你這種不是爺們兒，你這種是蠢豬！”

黃亮毫不留情地教訓。

“怎么，激情年代稱王稱霸慣了，現在還在找存在感！？”

黃亮繼續搖頭。

“我告訴你，你這樣的，過幾天怕不是要挨花生米！你好好瞪大眼睛看看，現在國家倡導和號召的是做什么？還拿著你以前那點狗屎來刷黃臉呢，你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么！？”

黃亮說道。

陳小軍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他兩個跟班兒也面色煞白。

這幫人別看現在慫得很，當年激情歲月，可是壞事沒少做，心里虛啊，誰不怕秋后算賬啊，走夜路多了，難免要撞鬼。

“有種你弄死我，要不我就……”

陳小軍還是不放棄，依舊齜著牙想要威脅威脅黃亮。

“弄死你！”

黃亮直接飛起一腳踹在他肚皮，將陳小軍踹翻在地，隨后趁著他慘喝，把獵槍的槍筒懟入陳小軍的嘴巴里，俯身盯著他逐漸瞳孔放大的眼眸，將獵槍扳機扣開，眼神里的厭惡再也按耐不住，輕笑：“你們都聽見了，是他自己要我弄死他的，別怪我……”

砰！

陳小軍死死地閉著眼眸渾身發顫，他的褲襠流出一些液體，渾身戰戰兢兢發冷，他總算是明白自己以前作惡的那些對象到底是啥感受了，他甚至不敢睜開眼，帶著哭腔哇地一下捂住了嘴巴。

而實際上……

子彈根本沒有打進陳小軍的嘴巴。

只是從他耳朵邊打入了地面。

距離很近，聲音很大，氣浪很強。

這足以給陳小軍一個銘記一生的教訓。

黃亮用獵槍還在發燙的槍管拍了拍陳小軍的臉頰，眼中的輕蔑絲毫不掩飾：“混社會？你也配？”

他直接不再理會這個廢物，撿起陳小軍身上的槍，這槍的把柄被打了一槍，但是沒壞，還是五六半，而且滿滿一彈匣子彈，他毫不客氣地收起這把槍，又開始搜羅陳小軍身上的褲兜衣兜。

陳小軍都愣住了。

“你，你干嘛？”

“交學費啊。”

從陳小軍褲兜里掏出一疊糧票，黃亮用糧票拍打了幾下陳小軍的臉頰：“哥教你混社會，你給哥交學費。”

“以后每個月做十件好事，不然……”

“不然你要做啥！”

“不然老子就找個晚上，偷偷翻墻進你家，把你閹了，然后一刀一刀用刀子把你刮成片！”

黃亮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眼睛瞪大，表情怪異，嚇得陳小軍又是一個哆嗦。

就在這時。

唰唰唰！

一陣古怪聲音響起，不遠處的灌木里一陣陣動物跑過的聲音，瞇眼瞅去，二三十只黑乎乎的野豬排列成串兒，飛快地從苞米地里逃竄而去，它們速度飛快，和這無邊無際的黑夜快速融為一體，只留下一陣篩篩的聲響，證明它們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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