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著沉重行李的路明非淋著大雨,艱難地在沒過小腿肚的積水中跋涉。
他其實并不是沒有傘,雖然風露提供的武器箱里只有冰冷的武器,但是除此之外他還背著自己的防水包裹。
只是,在這呼嘯著的狂風中,如果想要強行把傘撐起來的話,他大概會如同蒲公英的花瓣一樣,直接被風卷起來……
不過考慮到傾盆而下的雨幕,更大的可能是,如同被打濕的蒲公英般墜向地面,直到在土壤中腐爛。
視線中什么都看不見,就算是軍用的戰術燈也無法照亮幾米距離。路明索性非悶著頭走,低下頭任由冰冷的雨水順著脖子灌進去。
作為一個雞賊的人,他非常敏銳地想到了一個別人很難想到的點——他的任務地點是洗浴中心,也就是說,他完全可以在到達目的地之后,先美滋滋地沖上一個熱水澡,然后換上身新衣服,再喝著可樂悠哉悠哉地等待尸守的蘇醒。
這就是他為什么背著那么個包裹。
用來更換的衣物,一瓶塑料裝的可樂。甚至還有個游戲機——倒不是他還有打游戲的閑心,而是這個紀念款的游戲機放在別的地方,總覺得不安全,還是隨身攜帶更能讓他放心。
如果他剛才就把自己天才般的想法吐露出來的話,風露一定會為他大無畏的革命樂觀精神感到驚為天人,然后堅決地放棄讓路明非去鎮守如此重要的地方的決策。
實際上,她對路明非的評價相當之高。
并非因為路明非表現出來過哪些能打的地方,而是本能的直覺,讓他感受到了路明非的……特殊。
就連隱族的檔案,都無法調出路明非的身世信息。相比之下,零和楚子航的信息就顯得太過容易找到,雖然零的個人檔案她僅僅是看了一眼,就知道假的不能再假。
而他看似懦弱的外表下,顯然有著強大的內心——風露之所以這么判斷,是因為路明非是風露有生以來第一個對她破口大罵的人。
能夠在自己的血統壓制下維持反抗能力,這三個卡塞爾學院專員應該都并非泛泛之輩。
在精英環繞下生活的她,顯然沒能意識到,比起英勇無畏的抗爭精神,這其實更像是嘴欠。
而此刻悶頭硬沖的路明非……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迷路了。
風露對于洗浴中心位置的描述不可謂不詳細,為了防止路明非在暴雨中迷失,沒有選擇通過方向、坐標的方式定位,而是選擇殷殷教誨般告訴他:
“出門口右轉,然后數到第三個十字路口,在這里左轉……然后……再然后……最后你會在前方看到一個五層樓高建筑,那里就是江城最大的洗浴中心。”
如此細致入微的交代,如果是說給楚子航簡直有侮辱的嫌疑,對于并非弱智的正常人來說,只要精通十以內的數數,就斷無迷失的理由。
唯一迷路的可能就只有忘掉路線,以高級混血種堪稱過目不忘的記憶力,這短短幾個“左右”“數字”,實在是太容易了。
而路明非則是更加謹慎,出于對自己不要掉鏈子的責任心,非常明智的選擇當場把路線記在備忘錄上。至于風露滿臉震驚的表情,以他的厚臉皮自然不會羞愧。
如此一來,忘掉路線的可能就不會出現,而路明非的智力雖然被認為是丟人均精英的混血種的臉面,但是保守估計也遠高于弱智。
……那么問題就只能出在數數上了。
“見鬼,我剛剛數到哪了?”
路明非抓狂地撓著頭。
沒錯,秉承著自己關鍵時刻掉鏈子的一貫傳統,路明非在做足了充分準備的情況下,再一次地……掉了鏈子。
雖然滿臉都是雨水,但是路明非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冷汗正在瘋狂地分泌出來。
風露的路線可以說是全無破綻,縝密無比。只要按部就班地照做,完全不需要考慮在暴雨中尋找方向的問題。
但與此同時,對于精密的步驟來說,如果中間的哪一步出現了紕漏……他就相當于徹底迷失在江城的大街小巷中。
“開局的時候小狗已經探到了對面主堡的位置,但是軍隊打錯了方向……”路明非哭喪著臉。
在這風暴匯聚、暗流涌動的關鍵時刻,卡塞爾精英小隊的三分之一成員,在義無反顧地接下鎮守洗浴中心的艱巨任務之后,在奔赴前線的過程中,迷路了。
從風露的描述來看,交給自己的任務算是最簡單的。
楚子航要負責前往遭受沖擊最嚴重的前線,零則是前去面對據說“只比最強的死侍強不了多少”的龍侍。
相比之下,部分被用作科學研究的尸守,無論怎么看都談不上困難。
但是這同樣不容有失,因為洗浴中心處在市中心位置!
作為某款即時戰略游戲的骨灰級玩家,他清楚的知道被大軍摸到本營附近的威脅之大。
尸守可沒有不傷害平民的高尚武德,一旦它們在市中心擴散開來,考慮到隱族的主力全部集中在抵抗從墳墓中爬出的死侍群,那些手無寸鐵的普通人恐怕要傷亡慘重。
“哥哥,你該不會要告訴我,你迷路了吧?”身后忽然傳來聲幽幽地嘆息。
路明非繃著臉不說話。
路鳴澤從身后摟著他的肩膀——盡管他需要踮起腳尖才能做到這點:“不過就這樣借驢下坡,找個地方躲起來,說不定也是件好事哦。”
“滾!趕緊告訴我什么時候該轉彎。”路明非沒好氣地說。
路鳴澤聳聳肩:“不是我聳人聽聞,那個該死的女人對你可是有所隱瞞的啊。貿然沖進尸守堆里,你不是楚子航,可未必有全身而退的機會哦。”
“這么狠?”路明非吃了一驚,直到剛才他還以為這是件簡單的任務,“實驗研究需要這么多尸守?他們到底是想干什么,提取點血清還不夠,難不成要合成個尸守王出來?”
路鳴澤沉默片刻:“老實說我有點佩服你的想象力了,而且相比于你瞎扯淡的能力……‘尸守王’什么的東西還真不是沒可能出現哦。”
“哪來這么多廢話?趕緊告訴我該往哪走!”
“厲害啊哥哥,尸守王這么霸氣的名號都沒嚇住你?”
“哈哈,如此說來‘神眷之櫻花’豈不是更加狂拽?”路明非皮笑肉不笑。反正在路鳴澤出現的時候,時間是靜止的,他倒也珍惜這難得的喘息。
“嘖,看來已經不需要我給你指條明路了,”路鳴澤的臉上忽然閃過一絲厭煩,“這么多年了,老家伙果然還是坐不住。”
路明非還沒反應過來,身邊的男孩就已經憑空消失了。
“搞毛啊?”路明非摸不著頭腦。
下一刻他看見了個熟悉的身影。
“昂熱校長?!”路明非幾乎要興奮地跳起來。
“明非?!”老家伙的吃驚顯然也不在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