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路明非自然是不屑一顧，“還完全體龍王？你以為是數碼寶貝啊？那之前的是幼年期、成長期還是成熟期啊？難不成還有更厲害的究極體？那我還是趁早投降比較好！”

“哥哥此言差矣！”路鳴澤滿臉正經地搖頭晃腦，“完全體數碼獸實力并不一定要弱于究極體，譬如七大魔王中最強的光明獸墮落形態，它的必殺技‘宏偉十字架’可是能凈化世界的存在！”

“沒想到你連這種動畫片都看過……”路明非捂臉，“好吧我承認已經記不清具體內容了，不過龍王真有聽起來逼格這么低的分級？”

“嚴格來說是沒有的，不過這樣方便你理解嘛，反正以你那貧瘠的知識儲備，舉別的例子你也聽不懂咯。”路鳴澤說。

路明非沉默了一會，他突然想起路鳴澤似乎對自己全部的人生了如指掌，就連暗戀過的女孩、小時候看過的動畫片、乃至于偷偷下載的黃色小電影……這么想來有種被暗中偷窺的嬌羞感。

“哥哥，你就要死啦。”稚嫩的聲音傳入耳朵。

路明非氣不打一處來，他剛剛還在傷感歲月流逝什么的，轉身就被路鳴澤咒罵，伸手就拍上路鳴澤的頭頂。

“滾！我現在一天能吃半頭豬，沒人喊我的情況下能連睡十六個小時不起床，你見過人死前這么活蹦亂跳的？”

“從你舉的兩個例子中我看不出來有活蹦亂跳的成分，”路鳴澤提醒道，“只能說明你是個無可救藥的死宅，和肥宅的唯一區別大概是你比較瘦，不過我也對你常年吃垃圾食品而不發胖表示疑惑。”

路明非沒有回答。

他其實知道路鳴澤不是在咒他，有些時候真相就是要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出來，就算是裝也要裝出滿不在乎的豁達。

“比我想象中要快點。”路明非說。

有些時光，身處其中的時候只會覺得真是漫長，恨不得過得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就像是小時候坐在天臺上眺望城市燈火的路明非，幻想著自己長大的那天，幻想著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別人那樣光芒萬丈，沐浴在眾人的注視中，做出拯救世界之類的壯舉。

現在他真的屠過龍拯救過世界了，卻有些懷念過去的日子了。當一個衰仔有什么不好呢？能趁著晚上溜去網吧指揮倜儻，還能偷偷注視喜歡的女孩的背影。

其實自從卡塞爾學院的大門對他打開，也不過只有短短兩年多的時間，白駒過隙什么的形容詞不太符合他土狗的品味，也就是做了場挺真實的夢而已，反正很快也就過去了，就像從在冰面上高高躍起的魚，落入水中便再也不見。

就像諾諾說的那樣，當你打開前方那扇門的時候，身后的退路就會消失，自始至終，你都只有一條路走。

進入卡塞爾學院改變了他整個人生的軌跡，按照原本的發展，他應該在一所普通的大學就讀，畢業后在一所普通的單位工作，娶妻生子——如果有人能看得上他的話，最后老死在病床上。

諾諾說決定權在他自己的手里，從他接受了卡塞爾學院的邀請的那一刻開始，身后的門扉就已經重重地關上，回首再也看不見來路。

只有路明非自己知道，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沒有選擇的權利。

有些東西是逃不掉的，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怪物，能夠獻祭自己的靈魂號令魔鬼，這樣的存在又怎么可能像普通人一樣生活呢？就算他選擇了拒絕，就算他打定主意不出國，路鳴澤也不可能放過他。

更何況，他并不后悔。

“你難得地相信我對你說的話呢。”路鳴澤蹲下來抱住膝蓋，目光像是遙望著天邊的夕陽，只是那里其實空無一物。

“賣火柴的小女孩只剩下最后一根火柴，她又能有什么希望活過寒冷的圣誕夜呢？”路明非淡淡地說。

四次和魔鬼的交易，如今已經用掉了三次，事到如今他已經不再抱著“只要不把最后四分之一的生命交出去就行”的天真想法。

每次龍王蘇醒都是場足以毀滅世界的災難，可對于路明非來說，更意味著他要在路鳴澤的劇本中起舞，最后在絕望中接過路鳴澤的施舍，出賣靈魂換來貫徹自己意志的力量。

“魔鬼從來都不會強迫客戶進行交易哦。”路鳴澤無辜地說。

路明非忽然低下頭，黑白的背景色中，他的眼眸是黯淡無光的深邃。他俯視著面容精致的男孩，以往的脫線和懦弱在他的身上蕩然無存，一長一短的影子倒映在地面上，隨著風的吹動而模糊。

“有需要的時候我會跟你交易，”路明非的聲音有些冷冽，“但這是我們兩個的事情，不要把其他人牽扯進來。”

短暫的沉默。

“我好像沒聽懂哥哥的話呢。”路鳴澤笑著說。

“你說很多年來只和我一個人說過話，是騙人的對吧？”路明非輕聲說，“當初在三峽執行任務的時候，原本的下潛成員不應該是我和諾諾，而應該是凱撒和零，但是零借口身體不舒服，下潛任務順延到了我們這一組，正因如此諾諾才會被龍王諾頓的骨刺刺穿。”

“在BJ，有個和陳雯雯長得很像的女孩把我帶離了網吧，我在街頭被一幫混混堵在墻角暴打，你借我的身體收拾了他們，然后我倉皇逃竄到了BJ地下鐵的尼伯龍根，在那里耶夢加得要完成最后的融合……更巧合的是，楚子航師兄剛好也出現在了那里。”

“死侍入侵源氏重工的時候，我在家主的房間里找到了想要翹家的繪梨衣，之后的幾天里我們一直處在嚴密的監視中，所謂的游玩活動全部遵循某些人精挑細選后定下的路線，最后我把她送上了回東京的火車，她之所以沒有被攔下來，不是因為我們的逃亡天衣無縫……只是因為幕后的人想讓她以更悲慘的結局落幕。”

路鳴澤面無表情地聽著路明非的自言自語。

“是你在暗中操縱著這一切，”他最后說，“……路鳴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