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楞柱”,即是尖錐形皮屋。
鄂倫春人叫它“梭羅子”,漢人喊它“仙人柱”。
這種皮屋搭建很簡易,錨定內(nèi)部面積后,便削幾根樹枝環(huán)插周圍。
然后用狍子皮或者馴鹿皮,混合樹皮泥土,在外面將樹枝合圍。接著去內(nèi)部,將留好的束帶,綁在枝干上。
對于常年遷徙的游獵民族來說,只要能遮風(fēng)擋雨,就算是容身的家。
秦牧讓盈歌轉(zhuǎn)達(dá)后,恩克不停地?cái)[手。
山里人很質(zhì)樸好客,在他們看來,讓客人參與勞作,是不尊敬的舉措。
可秦牧心意已決,他最終也只能妥協(xié)。
恩克招招手,讓族人運(yùn)來幾根上好的削尖松枝。也算是幫遠(yuǎn)方客人,省了番砍樹的功夫。
在盈歌兄弟的幫助下,秦牧用樹枝,在山頂圈了六七方的平地。
他正和盈歌扯著閑篇,身后忽然傳來翠翠的聲音。
“秦牧,你過來,我拿不動。”
秦牧循聲走過去,翠翠正蹲在地上。
他勾頭看了眼:“嚯,那么大的熊皮。”
“可不咋地,秦牧,這熊皮鋪地上得疊好幾層。”
翠翠跪在地上,將熊皮鋪展開。
他掃了眼,估計(jì)有十幾平方。在皮內(nèi)層,還有些新縫的繩扣。
秦牧笑道:“這估計(jì)是怕夜風(fēng)凍著咱,讓咱倆搭希楞柱的。”
他拍拍翠翠的脊背,讓她先起身。
然后招呼盈歌與薩哈林,合力將熊皮扯起來。
三個老爺們費(fèi)了半天功夫,才把熊皮圍在削尖的樹干上。
“姐,”他勾頭朝里面吼,“快綁上,太沉了,墜的我肩膀頭子疼。”
翠翠嗯了聲,在里面將留好的繩扣,一個個綁在樹干上。
“好了,松手試試吧。”
三人慢慢松開扯皮的手,熊皮猛地下墜,但所幸沒從樹干上滑落。
盈歌低頭鉆進(jìn)皮屋里,立馬叫出聲。
“莫日根,這也太暖和了,你晚上不攏火塘也凍不著!”
秦牧鉆進(jìn)去感受了下,皮屋四周被厚熊皮圍住。別說冷氣,就連外面的人聲,都模糊了許多。
現(xiàn)縫了幾張熊皮給他搭屋,鄂溫克人,還真是下了血本。
“莫日根,咱晚上一齊擠擠唄?”
秦牧白了眼盈歌:“滾蛋,你倆麻溜出去,搭你們的屋去。”
他說完一手摟著盈歌,一手勾著薩哈林,朝屋外擠。
鄂溫克人手腳很麻利,已借著月光,將坡頂?shù)碾s草與碎石清理干凈。
女人們正帶著小孩,圍著山坡頂插籬笆。
恩克則暫時擔(dān)任薩滿的工作,指揮男人們,搭建寨子的大門。
像這種圍起來的寨子,鄂溫克人叫它“烏力愣”。翻譯過來不是“營地”,而是“子孫們”的意思。
可能對于半原始的游獵民族來說,家人們在哪,那就是營地。
秦牧帶著盈歌兄弟走過去,幫著恩克,將制成標(biāo)本的棕熊頭,掛在了宅門正上方。
然后從恩克手里,接過一個小罐子。學(xué)著鄂溫克人的樣子,將罐中黃粉,均勻?yàn)⒃诨h笆外側(cè)。
他掏出把聞了聞,有點(diǎn)像硝石粉攙艾草灰的味道。
撒了這些粉末,螞蟻與野獸,便不敢靠近寨子。
秦牧回到希楞柱時,翠翠已經(jīng)挖好了火塘。
他劃了根火柴點(diǎn)燃松針,火塘里漫出股青煙,裹挾著濃厚的松脂味,從皮屋頂部的圓形天窗里卷舒向天際。
秦牧摟著翠翠,躺在厚實(shí)的熊皮褥子上。
身側(cè)的火堆,與懷里的女人,讓溫?zé)釓乃钠つw暖到心尖。
一夜風(fēng)緊情綿,轉(zhuǎn)眼陽光又撒落林間。
帳篷外,馴鹿“哞哞”叫著,呼喚主人喂食。
盈歌掀開皮蓬,招呼兩人出去吃飯。
秦牧伸了個懶腰,把手伸進(jìn)翠翠的棉褲里,幫她薅直卡在膝蓋上的線褲。
又幫她套上棉線襪子,兩人便扯著手,往冒炊煙的希楞柱趕。
鄂溫克人不善烹飪,早飯很簡單。只有一罐熱馴鹿奶,半鍋鹽水煮肉。
秦牧嚼著咸肉,突然想起件事。
他用臂肘捅捅盈歌:“安達(dá),幫我問問他,這山里有沒有老參窩子?”
盈歌仰頭喝了口鹿奶,喉結(jié)往下頓了頓。
他嗯了幾聲,向恩克比劃著問出問題。
恩克愣了下,突然伸出手臨空點(diǎn)了點(diǎn),轉(zhuǎn)身朝屋外跑去。
“他咋了?”
“我不道啊,”盈歌撓撓頭。
不一會兒,恩克捧著個紙殼箱子走了進(jìn)來。
秦牧瞅了眼,好家伙,鹽廠牌子上面還蓋著政府的紅章。
恩克翻開箱子,里面的兔皮上,赫然擺著根老山參。
約莫有三四兩重。
秦牧不禁倒吸口氣,這不正是老六想要的那株?
只是該用什么,才能從鄂溫克人手里換來呢?
他正驚詫著,恩克忽然把箱子,擺在了他膝頭上。
“莫日根,他說送給你,報(bào)答你救他們族人的恩情。”
秦牧聞訊看了眼恩克,這個黝黑面皮的山民,正咧開大嘴沖他笑。兩只手掌平舉著,不斷做出“請收下”的手勢。
他環(huán)視圈皮屋,恩克的舉動,并沒引起周圍族人的不滿。
這群披著毛皮的山里人,正撕咬手里的咸肉。男人們仰頭灌著酒,女人們則聚在一起,低聲嘆息著,時不時抹著眼淚。
想必是馴鹿死傷大半,他們還沒緩過勁來。
說實(shí)話,他很動心。可要私吞這箱禮物,與那些毛子馬匪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再者說,鄂溫克人武器如此落后。萬一再碰上毛子馬匪,不還得任人宰割?
秦牧抿著嘴唇思索片刻,扭頭看向盈歌。
“安達(dá),你告訴他,如果他們信得過我。我就把這箱人參帶走,賣的錢五五分賬,給他們買先進(jìn)的槍支。”
盈歌轉(zhuǎn)身說完,恩克的眼睛立馬亮起來。
他“砰砰”拍著手,引族人們側(cè)目。然后站起身,慷慨激昂吼著話。
恩克話音剛落,男人們立馬爆發(fā)出吼聲。齊刷刷望向秦牧的眼里,閃著興奮的亮光。
恩克忽然跑過來,握住他的手,嘰里呱啦說著話。看他的表情,似乎十分激動。
“盈歌,咋地了又?”
“莫日根,他說山里還有個人參窩,想帶你去掏人參,再換幾桿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