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的宮女太監閑下來時總是愛聊閑話打發時間,一些宮中秘聞便在他們的吐沫星子里交接更迭。
比如這幾日鬧著換立儲君的聲音小了些,連帶著華藻宮也受了些冷落。只是沒過幾日,謝宇及吃壞了東西鬧肚子,晉王心疼不已,重責了華藻宮的宮人。
再比如那安平公主在陌晚宮被焚之后,宮里再度有了關于她不祥的傳言,但晉王卻以安撫為由,往緩歸宮送了些好東西,倒讓宮人們不禁感慨這安平公主倒也是因禍得福。到底東宮是個好地方,那安平公主以前當得還不如個下人,如今有東宮罩著,倒是過上好日子了。
那日謝非云剛從暉譽宮回來,隔老遠便看見庭院里灑掃的不是木兮,而是許久不見的燕禛。他曬黑了一些,那些雜亂的碎發剪掉后,本就舉世無雙的眉目越發的光彩照人,燕禛身量漸長,身上的便服勾勒出緊實的身材。
山兮站在一旁,呆呆望著燕禛,手上的果子咬了一口后,遲遲咬不下第二口。
謝非云搖了搖頭,踏進宮去:“山兮,呆著做什么?”
一旁的木兮舀了一盆水灑在山兮腳邊,山兮驚得一跳,木兮柳眉倒豎,忿忿道:“他是看人長得太美,神都跑沒了。”
山兮撓了撓頭,訕笑著啃了一口果子。而燕禛見了謝非云,便放下掃帚行禮:“卑職給公主請安。”
謝非云點頭,她仔細瞧著燕禛,見他神色如常,應該是知道木兮話里沒有惡意,這才放下心來,微笑道:“個子高了不少,訓練那么幸苦,回來就休息下吧。”
燕禛輕輕搖頭,低聲回道:“卑職不累,為了公主做這些,是應該的。”
謝非云見他堅持,也就不再勉強,轉頭對山兮道:“替我備兩件夜行衣。”
山兮平日里雖不靠譜,但是遇到正事便立刻收斂了神色,猶豫道:“公主可要知會太子?”
謝非云瞥了他一眼:“我之后自然會告訴哥哥。”
山兮不再多言。他和木兮其實并不是身份普通的家生奴才,而是謝晏和私下里培養的死士。山兮擅長近戰,木兮擅長制毒,二人都是刀尖舔血,一路走到了現在。
最開始被派給謝非云的時候,兄妹二人都很驚訝。謝晏和卻只讓他們隱瞞身份,暗中保護好謝非云即可。
遠離了打打殺殺的日子,木兮倒有了新的愛好,擅長制毒的她廚藝也很快精通。兄妹倆跟著謝非云久了,慢慢也開始貪戀這樣細水長流的平凡日子。
謝晏和不讓二人再出任何任務,怕他們的身份驚嚇到謝非云。但山兮逐漸覺得,太子殿下似乎低估了他的這位妹妹,謝非云雖柔弱溫和,卻絕非等閑之輩。
不過他們最初擅自把謝非云的一言一行匯報給謝晏和時,謝晏和反而難得地生了氣,讓他們兄妹二人把謝非云視為新的主子,不可做任何背叛主子的行為。
因而山兮并未向謝晏和多言,他也是做哥哥的人,明白不管妹妹如何張牙舞爪虎虎生威,在哥哥眼中永遠是只小貓咪。他與木兮自小就是孤兒,支撐他們走到今天的,是生死相依的兄妹情。
謝非云交代完,便徑自進了屋內。
燕禛掃完地,又去取了木桶打水,一刻都不愿意歇息。緩歸宮畢竟是匆忙收拾出來的,相比與陌晚宮,確實潦草簡陋了一些,處處都等著布置,竹間和山兮也是難得活多了起來。
不過此刻他們要干的事都被燕禛搶了去,晶瑩的汗水順著他輪廓分明的下頜滑了下來,打濕了他的衣領。燕禛的手已經被磨得通紅,他卻渾然不覺,只是麻木地干著活。
終于竹間看不下去了,奪了燕禛手上的木盆,無奈道:“你去屋內擦拭器皿吧,外頭有我和山兮呢。”
燕禛愣了一會兒,便不言不語地取了濕布,進了里屋。謝非云斜靠在榻上,沒有捧書細讀,而是用帕子細細擦拭著一把匕首。匕首銳利的鋒刃反射著冷冷的寒光,謝非云一向溫和地面容因而染了一絲殺意。
“今晚子時,換了夜行衣在這里等我。”謝非云頭未曾抬,出聲道。
燕禛一愣,望向謝非云,少年好看的眸子里滑過一絲茫然。
“我有重要的事同你一起做。”謝非云見燕禛不語,抬眸看著他,微笑著解釋道。。
她的笑容溫柔恬靜,剛才的殺氣便瞬間煙消云散。
“好。”燕禛低低應道。
謝非云重新低下頭,把匕首仔細收好后,便靠在榻上閉目養神。燕禛下意識放輕了動作,卻控制不住地看向她。
日光籠罩在少女瓷白的面容上,為她渡了一層金邊,顯得美好靜謐,她的睫羽微顫,投下柔和的陰影。燕禛不自覺就看呆了,直到謝非云睜開雙眼,含笑注視著他時,燕禛才慌忙低頭。
謝非云也不點破,隨手又撿了一卷書,低頭讀了起來。
是夜,燕禛如約而至,剛進屋便見到換了一身夜行衣的謝非云,她戴著黑色的面罩和頭巾,只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眸。
“跟著我。”謝非云小聲道了一句后,便率先出了門。
燕禛什么都沒有問,似乎哪怕此時她叫他去死,他也會這樣不言不語地照做。
外頭寒風凜凜,山兮已經把好了宮門,見他們出來,叮囑了一聲后便退到一邊。
謝非云貼著墻邊的陰影,她對巡視侍衛的路線和輪班了如指掌,燕禛跟著她,三下兩下便避開侍衛,拐進了一個燕禛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那是侍衛的休息所,在燕禛還是低等侍衛的時候,那里就是他的家。
燕禛的腳步有些虛浮,少年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試圖讓自己神志清明一些。
前頭的謝非云已經注意到了他的變化,回頭牽住了他的手。少女的手心細膩溫暖,燕禛一愣,那雙好看的眸子里飛快地劃過了什么。
謝非云幾步進了一處屋子,床上躺著打鼾的人影,讓燕禛的瞳孔驟然放大。
“殺了他。”謝非云把匕首遞給燕禛,聲音平靜地像是在話家常。
她早已追查過那日那個侍衛的身份,他叫王六,托自己嫂子在宮里謀了一個低等侍衛的官職。平日里仗著走后門進來了,欺辱比自己弱小的侍衛,褻玩身份低微的宮女,無惡不作。
燕禛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他永遠不會忘記王六是如何把自己壓在身下百般凌辱,又是如何對自己說盡了那些淫言穢語。
無數次他在夢里想把王六凌遲而死,醒來時卻只能隱忍著承受。因為王六,燕禛恨透了自己這張臉,也恨透了自己這條命。哪怕得謝非云相救,燕禛依舊覺得自己是骯臟的,是不潔的
暗衛里頭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往,也許他們知道,只是礙于東宮的緣故沒有像那些侍衛那樣大肆宣揚,可是燕禛沒法忘。他只能用沒日沒夜的訓練麻痹自己,練得渾身是傷也不敢停下,他不敢想。
謝非云靜靜地看著他,她知道不能久拖,但是她也知道燕禛需要時間,她只能隱在暗處,慢慢地等。
燕禛一步一步走到床頭,少年額角已經沁出了冷汗,眼睛憋得通紅。泛著寒光的匕首尖懸在那人的脖頸之上,這些天的訓練,燕禛有足夠的能力一刀斃命。
忽然床上的人翻了個身,燕禛手一歪,匕首扎進了床板,離那人的脖頸只有堪堪一指的距離。
王六猛然睜開眼,躍身而起。燕禛倉皇躲閃,連匕首都未曾拔出。王六看清來人之后,露出了一個淫邪的笑容:“喲,幾日不見,想我了?”
燕禛雙拳緊握,眼眸猩紅,誠然,王六未必是他的對手。可是此時此刻,燕禛卻感覺雙腳仿佛是被釘住一般,動彈不得。
王六一點一點靠近他,眼神在他的臉上和身上肆虐流連,但是燕禛根本動不了。他的呼吸逐漸急促,那些不堪的過往浮現,他恨自己的無能懦弱,可是現在他卻根本沒有反抗的勇氣。
王六帶著口臭和酒氣的呼吸已經近在咫尺,燕禛幾近絕望地閉上了眼。
“噗呲”一聲,溫熱的血濺了燕禛一臉。謝非云一手托住王六的頭,把他放在床上,一手利落地拔下插在他脖頸上的匕首,鮮血瞬間噴涌而出。
謝非云放下王六,簡單擦拭了一下匕首,抬眸對呆立的燕禛低聲喝道:“走!”
燕禛仿佛剛剛蘇醒,他懵懵懂懂地望著謝非云,像是受傷的小獸。陌生的腳步聲奔向他們的方向,謝非云來不及處理現場,只能快速拉起燕禛,從窗戶外頭翻了出去。
燕禛任由她拉著,不言不語,他們身后已經能聽見雜亂的人聲。
謝非云思索片刻,估摸來不及回緩歸閣,只能翻了宮墻,就近躲在了久未有人居住的云想宮。
火光一晃而過,謝非云拉著燕禛就勢蹲下。燕禛的手很冷,謝非云收好匕首,才發覺身邊的少年一直在抖。
他把臉埋進了膝蓋里,聲音破碎得幾乎聽不見:“……對不起……”
謝非云搖了搖頭:“不要這樣說,你沒有什么對不起的我的地方。”
少女溫和平靜的話語撫慰了燕禛被恐懼愧疚充斥的心,他卻依舊下意識地和謝非云保持了距離。
謝非云似乎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扳正了少年的臉,逼迫他與自己對視,一字一句道:“你沒有任何做錯的地方,錯的是他們。”
燕禛呆呆地望著她,她的語氣是如此篤定,她的目光炯炯有神,以至于燕禛看不見她眼底的偏執和瘋狂。
少年的眸中不知何時蓄滿了淚水,那雙如琥珀般透亮的雙眼仿佛揉碎了滿天星辰,謝非云輕輕用帕子替他擦干凈了臉上的血跡和灰塵,她的聲音溫柔憐憫,如同暫落人間的仙子:“燕禛,從今往后,往事如煙,你會有一個光明的開始的。”
待巡視的人走后,謝非云和燕禛回了宮。山兮守在門口,見他們安然無恙的回來,才堪堪松了一口氣。
謝非云去了自己的宮內,燕禛則跟著山兮去了偏房,兩人換下的夜行衣,山兮立刻拿走焚毀。
謝非云重新洗漱,換了柔軟的寢衣,直至躺到床上,她緊繃的神經才終于放松。雖然在燕禛面前她一刻不曾表露出來,但終究是第一次親手殺人,王六的血似乎還殘留在她的指甲縫里,讓她怎么洗也洗不干凈。
謝非云深深吸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沒有時間沉溺于情緒之中,做了便是做了,這條路,從兩年前自己親眼看見乳娘死在自己面前時,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只是她一閉眼,總能看見王六濺了血的臉,在眼前揮之不去。
謝非云夜里頭發了高燒,模模糊糊地喊著“哥哥”,竹間被驚醒后趕忙叫了太醫,許太醫今日不執勤,來的是沐知君。
謝非云夢魘得厲害,強行喊醒她只怕有些不妥,沐知君先把了脈,確認只是驚厥過度,加上受了點風寒的緣故,便開了溫和的藥方,讓竹間點了安神香。
一番折騰,謝非云總算是昏昏沉沉睡過去了。沐知君剛進屋時便敏銳地嗅到了屋子里的血腥味,但是謝非云身上顯然沒有受外傷的跡象,再結合一路過來時外頭的騷動,沐知君已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他看著少女因發燒而顯得有些病弱的面容,心下格外復雜。
上次初遇,是她故意傷了自己,這次相遇,是她有可能傷了人。這樣驚世駭俗的念頭在沐知君腦海中搖擺。這個安平公主,究竟是善,是惡?他這樣想著,面色如常地走出了屋。
山兮心中有事,守在門外,聽聞謝非云并無大礙,才堪堪松了一口氣,只是再難安眠,便和掩門出來的竹間拌了幾句嘴。
木兮睡眼惺忪地望著他倆,眉宇間卻也難掩擔憂,他們都隱隱覺得,東宮和安平公主,怕是都再難回到曾經的太平日子了。
謝非云不過淺睡了幾個時辰便醒了,她怕自己夢里不受控制說出不該說的話,盡管頭還有些昏沉,卻也不再貪睡。
竹間起來點了蠟燭,謝非云借著燭火,發了一會兒呆。不知道為何,她此刻特別想見到謝晏和,哪怕就一眼,她也會心安很多。
雖是這么想,她卻早已經交代了緩歸宮不許走漏任何風聲,謝非云不想讓謝晏和擔心,或許潛意識里,她不希望謝晏和同這些骯臟事有任何關系。
王六的死如同投入湖中的一粒石子,未曾揚起多少漣漪便已經在如同死水的宮中湮滅。許是他平日里結仇太多,又或許是現場并未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后續的調查便不了了之。
燕禛那日之后便重新回了暗衛,謝非云派人打聽過,他雖依舊訓練刻苦,但是沒有之前那般拼命到完全不愛惜自己。謝非云因而覺得這次的釜底抽薪是件值得的事。倘若這事一直困擾著燕禛,那么他將永遠沒有往前走的勇氣。
倒是謝晏和這幾日似乎格外忙,連謝非云親自去了暉譽堂都未曾見到面,謝非云因此平日里便有些心緒不寧,連書也不太能看得進去。知道自己的不安沒有理由,謝非云便開始向竹間學刺繡,聊以打發時間。
謝非云雖然擅長讀書舞劍,女紅卻是一竅不通,只是在帕子上繡一對燕子,便屢屢扎破了手。不過謝非云做事向來專注細致,苦練之后那兩只燕子也有模有樣了起來。
謝非云繡好了帕子,只是愣愣地看著發了一會兒呆,便叫竹間拿去燒掉了。竹間不明所以,最終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把那帕子悄悄藏了起來。
那日夜里又是下了大雨,謝非云在雨夜一向難以入眠,兩年前她常常會夢魘纏身,謝晏和便長久地守在她身邊,她驚醒時看到謝晏和在她床邊坐著,頭靠著柱子閉目養神,便總是能重新安心入睡。不過幾日她便打發了謝晏和走,不是因為她不怕了,而是心疼謝晏和過分勞累,便謊稱自己不會做噩夢了,即使是之后謝非云數度在雨夜驚醒,她也只是死死抓著被褥,逼自己定神而不驚動任何人,時間長了,這夢魘便好了許多。
只是如今,謝非云呆呆地望著帷幔,聽著外頭雨聲嘈雜,無數往事便如地獄里索命的厲鬼,從黑暗處奔涌出來,欲把她拽回深淵。謝非云身上已經出了一層冷汗,她用力咬了咬唇,逼自己冷靜。直到屋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謝非云瞬間卸了力。
“哥哥?”少女的聲音顫抖著,帶著不敢置信和說不出來的委屈。
謝晏和輕輕應了一聲,他走到謝非云床邊,一手罩住她的眼睛,一手點亮了燭火。待謝非云的眼睛逐漸適應了光線,他才移開手。他的容顏在燭火下愈發溫柔俊美,只是籠罩著淡淡的憂愁。
謝非云不知為何,眼角忽然濕了,她賭氣似的轉過臉去:“哥哥夜里頭來做什么?”
“怕你睡不著,來看看你。”謝晏和強行壓下心里的萬千思緒,聲音依舊溫和。
“哥哥這么多日都避著我,倘若我做錯了什么,哥哥告訴我便是,就算哥哥不要我了,我大不了還和以前一樣,自己一個人過。”謝非云也不知為何,這幾日郁結的心緒在見到謝晏和的這一刻迸發出來,她知道自己的話不講道理,卻任由自己說了出來。
“云兒……”謝晏和低低地喟嘆了一聲,他思量片刻道,“你明知道我不會這么想,我這幾日被父王派去了邊境,因為行程突然,才未曾告訴你。”
謝非云昨日去凝暉堂,還看見了謝晏和的陌蘭劍,自然是不信這番說辭,只是她也已經調整了心緒,并未立刻戳穿:“哥哥以往忙碌,還給云兒寄好吃的好玩的,現在倒是沒有了。”
“怎么會。”謝晏和從懷中掏出一個巴掌大的人偶,“我這次途徑趙國,便買了他們那的人偶娃娃。”
謝非云的乳娘是趙國人,多年前也曾給謝非云做過這樣一個人偶娃娃,謝非云接過它,那娃娃身上還帶著謝晏和的體溫。謝非云終于垂下了眸,不再多言。
謝晏和望著謝非云,他聽聞少女這幾日有些病著,果然看了謝非云的臉色有些蒼白,心里頭便一陣絞痛,最終他遲疑著開口:“王六的死,你知道么?”
謝非云在聽到王六的名字時下意識抓緊了那娃娃,只不過片刻,她眼底的最后一絲溫度便散盡。抬頭時,眸中只剩下懵懂的無辜:“王六是誰?”
謝晏和見她神色不似作假,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心上卻是卸下了千斤重擔:“沒有什么,云兒不知道也好。”
謝非云把臉貼在謝晏和的手背上,撒嬌似的蹭了蹭:“云兒要知道,不然哥哥事事瞞著云兒,云兒豈不是成了呆瓜?”
手背上細膩的觸感讓謝晏和的心砰砰直跳,這幾日的懷疑煙消云散,看著少女消瘦的臉龐,謝晏和只覺得愧疚不安:“是哥哥錯了,哥哥以后有事都告訴云兒,好不好?”
“哥哥……”謝非云知道他怕是又要自責,心里一緊,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謝晏和見她哭了,只當是這幾日冷落了她,叫她受盡了委屈。連忙將她摟在懷中,輕輕拍打她的背,語氣慌亂:“云兒,原諒哥哥,好不好?”
謝非云乖巧的依在他懷中,輕輕合上了眼,在心里說了一聲“對不起”。
她有她的方式去幫助謝晏和成就霸業,只是這條路,他注定不能理解,她便注定要欺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