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人間回來后，頌音倒也想通了，拎著飛鴻閉關許久，醉心劍道，對外界之事充耳不聞。

可出關那日甫一開府，便被天帝的人找上了門。

他言妖界動蕩，天帝怕他們對人間出手，叫頌音下界守護人間。

頌音應下，她倒確實想找個地方試試劍。

一道妖力波動自遠處破開天際，如水中墨跡洇開。

竟真的有妖族跑來人間作亂。

頌音細了眉目，御風追那道妖力而去，不過片刻便攔在了他面前。

聞晏自知不是她的對手，側身避開她揮出的勁風，回身抱拳，“上仙息怒，我此來并非對人間有所圖。”

頌音握劍站在他幾步外，“你最好是。”

“我知上仙對那奕楓有情，我可以幫你。”

頌音冷眼相待，語氣也沉下幾分，“與你何干？”

“我知你如今處境，也明白困于情之一字，多有磋磨。頌音上仙今日放我一命，我自要報答。”

他說著又上前一步，一字一句挾了妖力娓娓道來。

“上仙難道放任他和那小徒弟日日一處，培養感情不成？”

聞晏說著，抬手喚出一個木盒，他將盒子放在一旁山石上，可一離手，盒中東西便頂著蓋子，似是隨時要破壁而出。

頌音低眸看向山石上的木盒，眼睫輕顫，不辨喜怒。

聞晏又上前一步，“如何？考慮考慮？”

頌音淡淡抬眼，目光堅定又冷漠。

劍刃隨之出鞘，銀光爆閃，頌音一道劍氣戳穿了那木盒子，蠱蟲被陽光一照，爆體而亡。

“想利用我？癡人說夢。”

頌音劍勢不停，挽了個劍花又向聞晏劈去。

聞晏一驚，亦將他的雙刀化形，舉起來對上飛鴻。

兵器相接，仙力妖力四溢，連天地間都似暗下幾分。

一劍未成，聞晏做了防備，頌音便失去了制敵的機會，便如此僵持了了幾十招，也沒人能占到便宜。

金色劍光從天而降，僵局瞬間被打破，兩道劍氣合力向前，將那大妖擊退。

“那凡人沾染妖氣，回你的妖界去尋她或許更快些。”

聞晏猛然抬眸，看見那身熟悉的玄衣，自知再無可能勝過，見勢不妙拂袖化煙離去。

這劍意實在熟悉，頌音也沒再追，收劍入鞘，側目道：“多謝，你怎會在此？”

奕楓跟著收劍入鞘，手中出現一個食盒，“給華闕買糕點，碰巧路過。”

頌音目光微動，聞言頷首，正當奕楓以為她不會再開口，準備轉身離開時，她才再次抬眼，“你不是奕楓。”

奕楓抬了抬眉，轉回身來重新面對她。

頌音又道：“華闕是凡人，她身上那少得可憐的仙力與你……不，與清云劍仙同源，根本不是她自己修煉得來的。還有白弦，自從我見到華闕的第一面，便留意了他，他也不對勁。”

他似乎笑了笑，被人當著面質疑，語氣倒也輕快，“那頌音上仙覺得，我是誰？”

頌音面露思索，斂眸道：“我不知道，你與他很像，卻又不同……”

人間的陽光與仙界不同，如今的心境也與從前大相徑庭。若放在那時，兩人斷不會如此心平氣和地說話。

“看來沒有瞞你的必要了。三千年后人間遭難，三界互相侵襲，我回來，是為了贖這份罪。”

他這話可著實驚人，頌音神情愈漸疑惑，望著奕楓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華闕……也是我帶回來的。”

便這么沉默了半晌，奕楓才終于說出了她的名字。

其中感情，萬般復雜。

頌音眉頭蹙起，“從三千年后？”

奕楓淡淡道：”是。”

“可逆天改命并非凡人可做到之事，若有一日，華闕遇上危險……”

“不會的，我會將她送回去，即使面對最壞的結果。”奕楓打斷她的話。

“那好的呢？”

“人們需要一個神，一個真正守護他們，安放寄托的神。”

奕楓竟是將華闕的歸處做好了打算，頗有安頓后事之意，她愈聽便愈心驚。

從仙界見華闕的第一面，她便覺奕楓獨獨待她不同，卻不曾想里面有這么個周折。

只是救了世，卻毀了這段情。

“你居然是這樣打算的。”頌音盯住他的眼，“所以白弦和從前的你都知道這一切。”

奕楓頷首，“如今多一個你。”

“我可能做些什么？”

“沒有被聞晏所蠱惑，你能做的便都做完了。”

頌音忽然想到什么，倏然睜大了眼，“在靈川城，也是你們……”

見奕楓點了點頭，她心中種種關竅浮現，拼拼湊湊出現了梗概……只是沒想到三界之亂竟然也與她有關。

她甚至不敢去瞧奕楓的眼睛。

頌音心中思緒翻涌，半晌神情才漸漸歸于平靜，“我明白了，我會保守這個秘密。”

她吐出一口氣，語氣有些故作輕松，“回去吧，糕點涼了便不好吃了。”

他垂眸看向手中食盒，“多謝。”

頌音將手中劍鞘握得更緊了些，垂眸靜立。

也不知他謝什么，是謝她保守秘密，還是謝她提醒自己糕點會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