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氣息自遠處蔓延而來,阿素將那劍簪握在手里為自己壯膽,向著林中走去。
兩道身影一前一后向她跑來,路過時目光交匯,她心中一瞬震動。
“救我!”與她對視那人喊道。
那是一名極美的女子,一雙桃花眼中水意盈盈。阿素在她眼中瞧到自己的模樣,似被蠱惑般,她用劍簪劃破手掌,登時白光乍現,一柄飛劍現于身前,劍氣擋住了自遠處而來的妖力沖擊。
追上來的人一時愣怔,隨即又聚力一掌拍過來。
他氣勢太過凌厲,阿素被駭得后退幾步。飛劍如有意識般,迎上前去與他纏斗起來。
劍光凜冽劃破妖界的黑夜,將那人死死困在其中。
勝負已分,那人在飛劍下無半分生還之機。
阿素愣愣看著,并不知如何要它停下。該仔細問問白弦的。
“月亭……”
阿素一心撲在飛劍上,并未聽清她的話,聞聲回眸,卻發現她正看向自己。
“可是喚我?”
身后劍刃破空聲仍在,那女子滿身血跡,看向她的神情萬分復雜。
“月亭,是阿娘。”那女子聲音顫抖,滿是不可置信。
阿素睜大了眼,隨著劍刃入體之聲響起,那把劍飛回到她手中,再次化作發簪。
那女子對她招了招手,阿素頗有些失魂地緩緩走上前去。
一道淡紅色的光自她指尖破出,在空中盤旋一周后鉆進阿素額頭。
阿素垂眸看向自己的雙手,只覺身體輕盈,體內力量失去束縛,在經脈間游走,霎時眼明心亮,也不再懼怕妖界的暗了。
“這是什么?”阿素滿眼疑惑地看向那女子。
她感受著體內的本源妖力,原來她不是修煉太慢,而是找錯了方向。
“這妖力禁制是我親手設下,我斷不可能認錯。”她眼中蓄滿淚水,五指死死扣住樹干,“月亭,我是阿娘。”
她原不是天上的人,也不該向往那青丘之國。
她是一只妖。
若白弦知道她是一只妖,可會與她反目,后悔給她這柄飛劍?
阿素緊緊握住發簪,腦中一片混亂,“那你又為何……”
為何要將她的妖力封印,扔到那樣遠的地方。
蘇綰直直盯著她,流著淚道:“你父親是凡人,你的身世若是敗露,族人定不能容你存在,我只好將你藏起來。”
“后來有蘇一族式微,阿娘自保不暇,更沒辦法去尋你。”
她說著幾度哽咽,“如今得見你平安無虞,我也死而無憾了。”
蘇綰言辭懇切,阿素只是抿著唇,在夜色中靜立。若說怨恨責怪,倒也沒有,成仙亦或是做妖對她而言并無甚區別,只是這里寒風刺骨,與仙界的和煦溫暖截然不同。
其實有時天上的風也冷,只是總有人會替她擋下。
她心緒平靜下來,開口問道:“方才那人…”
“那妖君受了魔尊的命,暗中追殺有蘇氏族人。”這便是另一段故事了。蘇綰言盡于此,并不想將阿素卷進來。
可阿素拿著仙界的法器殺了那妖君,方才的仙力波動與尸體上的仙力殘留是無論如何都瞞不下去的。
“阿娘對不起你。”
阿素面色蒼白,在月光下顯得愈發冷峻,“娘親不必再說,我既是有蘇氏人,便該擔此責。”
蘇綰眼眶泛酸,她的女兒,確實比自己強上許多。
她拎著那妖君的頭顱,一步步踏進幽暗的大殿。
那新上任不久的魔尊坐在上首,微蹙著眉看向她和她手中的東西。
蘇綰說,這新魔尊是被聞晏推上來的傀儡,事事皆維他命是從,不過大妖哪有沒野心的,他心中對聞晏到底是何想法誰也不知。
阿素想著,便到了他近前,她緩緩抬眼,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放過有蘇氏。”
無堯看清被她拎在手里的人后微愣,再次審視起面前的女子。
她能將大妖輕易斬殺,還是個陌生面孔。
“你想威脅我不成?“
“我們做個交易。”阿素隨手一扔,那顆頭顱便滾到魔尊腳下,“我知道許多仙界之事,魔尊想必會感興趣。”
阿素話音落下,殿內安靜得令人心慌。
無堯雖是個傀儡,可不知他實力如何,阿素一個半吊子不敢輕敵,怕被瞧出體內那點微不足道的妖力。
兩人默然對視。半晌過去,那魔尊忽地笑起來,起身時似不經意將那顆頭顱踢開。
“妖界向來以實力為尊,你既勝過他,這塵寰妖君的名號,往后便是你的。”無堯面露贊許,“你是有蘇氏的何人?”
眼見事成,她緊繃的心弦此時才堪堪松開。
“阿素,我名阿素。”
阿素丟了。塵寰妖君蘇月亭驟然現世。
她自魔尊手下救了有蘇一族,代價是為那新魔尊賣命。
這消息實在算不上好,華闕頗為擔心地瞧著白弦的神色,他面色凝重,破天荒地沉默了整整一個上午。
華闕幾次欲上前勸解,可最終沒有挪動步子。直到奕楓拍了拍她的肩,對她輕輕搖頭,她才嘆息一聲離去。
難怪阿素念不明白仙術心法,難怪她感應不到天地靈氣。
那是血脈相連的親人,阿素做此選擇倒也無可厚非。
有些緣分無法強求,白弦或許動心,可絕不會為她叛出仙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