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先射箭，后畫靶。

昨夜從噬魂后翻閱的記憶中，已經知曉了對方的身份，此際找一個由頭說出來。

事實上，北方部落聯盟的人，長相與大泰人并沒有太明顯的區別。

正常也不能輕易看出來。

何況人死之后，臉上的肌肉多少有點變形，就更難分辨了。

而且，那里距離青山縣太遠，一般人也不會那樣去聯想。

要不然，以西門浪的精明，也不至于沒有任何察覺。

聞言，歸云海皺眉道：“不應該吧，北方部落聯盟距離這里有數十萬里之遙，中間更是隔著無數關隘。”

“北方部落聯盟的人，怎么可能到青山縣來呢？”

陸有田笑道：“許兄弟這想法，有些天馬行空。但黑神教是從四海蠻夷之地傳過來的，這個思路，倒是頗有幾分道理?！?

他們顯然都不太相信許晏塵的分析。

西門浪盯著尸體的臉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下頜骨，神情漸漸嚴肅。

幾人看到他的動作，頓時不說話。

西門浪拿著尸體的手，扳開手掌，仔細看了又看，接著又檢查另一只手。

他的臉色，越發凝重起來。

隨即，他撕開了對方大腿上的褲子，仔細觀察起大腿兩側。

神情驀地一變。

“此人下頜骨較一般人大了不少，符合北方部落人的特征。”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歸云海插言道：“大泰人也有不少下頜骨較大的，僅憑這一點，不能證明他是北方部落的人吧？”

“不止如此！”西門浪道：“他的手上，有厚厚的繭，與尋常做農活的農夫起的繭，位置有些不同，是長期在馬背上勒僵繩，揮鞭子造成的?！?

“手指上的繭，則是經常射箭所致?！?

“大腿內側也有厚繭。”

“這一切都說明，此人生前曾經長期在馬背上討生活，且精通射箭?！?

陸有田和歸云海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驚訝。

北方部落聯盟的人，自小在馬背上長大，普遍都精于騎射。

而大泰以農耕為主，除了專門的騎兵，長期騎馬射箭的人極少。

難道此人真是從北方部落聯盟過來的？

“這真是意想不到的收獲啊！”

“我之前怎么就沒有注意到呢？”

西門浪感嘆道：“許兄弟第一次查案，就能一眼看出其中奧妙，當真是天縱奇才！”

我是事先就知道，根據答案找理由。

許晏塵心里想著，笑道：“我也是胡亂瞎猜，可能就歪打正著了?！?

“非也！”西門浪搖頭道：“許兄弟不必過謙。凡人往往會受思維所限，誰又能想到，在青山縣的黑神教徒，竟來自遙遠的北方部落聯盟?！?

“許兄弟能不拘泥于成法，才思敏捷，天馬行空，才會想到那么遠?！?

“也難怪擒魔手和追風步那般尋常的武功，在許兄弟的手中，都能用得那等巧妙?！?

他贊嘆不已，心中對許晏塵的評價，又提高了不少。

此子不僅武學資質過人，就連在破案上面，也頗有天分。

“這條線索非常重要，我們可以從這里下手查起?！?

西門浪沉吟道：“從北方部落聯盟來大泰境內，要有通行文書，要經過無數的檢查站點。”

“我即刻給神捕大人發去文書，請求徹查這兩年邊關的所有通行文書。”

“看看到底是誰將北方部落聯盟的人放進來的。”

“勾結黑神教，里通外國，這等蛀蟲，亂臣賊子，某誓必將其找出來，為國除害！”

許晏塵想起什么，問道：“我還有一事不解，雖然黑神教徒需要殺人祭祀黑神，以祈求黑神賜予力量，可為什么他們會挑青山縣，還是縣城內？”

“去外面的村野里殺人，不是更方便嗎？”

“官府不會很重視，甚至都不一定知道。”

“鄉村的很多百姓，可能都不一定會報官?！?

與縣城不同。

在鄉村，神魔妖鬼害死人，老百姓首先想的多半不是報官，請求官府除害。

而是去祭祀害人的神魔妖鬼，以祈求其放過自己。

若是可以的話，他們甚至愿意挑一兩個活生生的人來祭祀，滿足神魔妖鬼的索要，以換取村落的平安。

這種事情，在很多野蠻落后的村落，時有發生。

黑神教徒殺縣城里的人，迅速引來官府的關注，顯然是挑錯了對象。

“你怎么知道黑神教徒殺人是為了祭祀黑神，祈求黑神賜予力量呢？”

西門浪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看著他反問道。

許晏塵頓時愣住了。

總不能說自己是從黑衣人身上搜到了他們修煉的《黑神種脈訣》吧。

短暫的錯愕之后，許晏塵迅速反應過來。

他伸手摸了摸腦袋，笑道：“我聽街上的說書人說到信奉邪教的人殺人，都是為了祭祀他們的邪神，就以為這些黑神教徒也是一樣?！?

“哈哈哈！”西門浪大笑，道：“許兄弟總是能想到很多別人遺漏的地方，令人不得不佩服??！”

“你說的不錯，無緣無故殺人，多半真就是為了祭祀?！?

“他們選擇在縣城做大肆殺人，確實也有點說不通。”

“莫非，青山縣城還藏著什么我們不知道的秘密不成？”

他沉吟思索。

忽然，西門浪猛地抬起頭，道：“走，我們去之前被害者的殺人現場再看?！?

趙捕頭問道：“有什么發現嗎？”

西門浪道：“他們殺人并沒有任何規律可言，老人、孩子，壯年男子，少女……但是，殺人的地點呢？”

“我懷疑那些被害者的地方，會有特殊。”

幾人走出縣衙，去一處處前陣子受害者遇難的地點，細細察看。

然而，任由西門浪等人如何觀察，分析，最終也沒有找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看看天色漸晚，西門浪的神色，也不禁有些沮喪起來。

“今天就這樣吧，你們也辛苦了，早些回家歇著，明天接著查。”

許晏塵便告辭回家。

剛走出不遠，就被趙捕頭追了上來。

“許師弟，昨日的事，實在抱歉?！?

“昨天從青山寺回來后，就一直忙得不可開交，還來不及私下和許師弟好生說說?！?

趙捕頭道：“我也是職責所在，要知那些神魔妖鬼，無孔不入，我不得不防啊，萬望許師弟莫怪。”

許晏塵微微笑道：“言重了！你的難處，我且會不知？此事已經過去了，不如就此忘了?！?

趙捕頭露出后悔不迭的表情。

本來已經拉攏到了許晏塵，日后他念著這份香火情，必定會照顧一下趙家后代。

尤其是許晏塵的天賦之高，還遠在之前自己的預料之上。

連分析案件，都有著極高的天分。

這樣的人，將來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趙家也會因與他交好而獲益。

可沒想到，一時謹慎過頭，懷疑對方與神魔妖鬼有染，反而因此得罪了對方。

聽許晏塵的話，雖然表面上風淡云輕，但明顯比前日對自己客氣生疏了許多。

他心里還是有疙瘩的。

不行，必須得想辦法補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