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鳳翩翩

“這柄槍，陪伴我有三十余載了吧，還真是快啊……”迷蒙中，侯玉寧思緒翻飛。

曾經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閃現：第一次習武，第一次握槍，繼承這碧紋槍，第一次除妖……

……

每一次揮舞長槍，晏染都用盡了全力。心跳如擂鼓般狂烈，在耳中轟鳴。視線死死鎖住妖虎的身影。

“太弱了！太弱了！”妖虎的聲音充滿戲謔。

龐大的虎掌裹挾著尖銳爆鳴聲接連襲來。晏染只能不斷后退，用手中長槍左格右擋。

好在這槍似是不凡，每次沖擊時槍身都蕩漾起碧綠色波紋，為她卸去幾分力道。即便如此，她的虎口也早已震裂。

再次擋開虎掌，晏染深吸一口氣，眼神銳芒閃爍。

自己絕不能退縮！

“無趣，無趣！老叟戲頑童的游戲，該結束了?！?

晏染只覺一陣恍惚，那碩大的虎掌竟已至面門！周遭空氣瞬間被抽空，窒息感扼住了她的喉嚨。

妖虎預想中拍碎豆腐的畫面并未出現——取而代之的是祂掌心一個碗口大的空洞！透過空洞，可見對面的女子持劍而立，風華絕代。

這次，晏染清晰感覺到一道紅光自眉心射出！

紅光洞穿虎掌后，飛回她手中化作一柄赤色長劍。

然而隨著紅光出現，她只覺全身力量瞬間被抽空，若非長槍支撐，險些踉蹌跌倒。

“原來如此……冥骨死在這手段下，倒也不冤?！毖⒉慌葱?。

令祂驚異的是，掌中空洞非但無法愈合，反而持續抽離祂體內的妖氣，連這片區域的紫霧也受到牽引，變得稀薄。

“我改變主意了。我要先折斷你的四肢，再將你帶給圣女——祂定會喜歡的?！毖⑦珠_嘴，露出殘忍的笑意。

“大可一試！”晏染清叱一聲。將長槍插立原地，雙手緊握赤色長劍，將殘存的氣力盡數灌注劍身。

劍從何來暫且不論，先解燃眉之急！

話音未落，眼前的妖虎已化作一道虛影。

“糟了！”晏染心中警鈴大作。

未及反應，手中長劍竟牽引著她的身體動了起來！

劍身彎曲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倏地從她腰間繞過，直刺身后！

晏染只覺如切豆腐般順暢。轉身看去，妖虎竟已被攔腰斬斷！逸散的妖氣被她胸前已變得赤紅的無事牌瘋狂吞噬。

妖虎綠幽幽的雙眼明滅不定，嘴巴徒勞地開合。

“怎……么……可……”

未等祂說完，晏染手腕一抖，長劍再次刺出，精準洞穿虎頭！這妖邪詭異莫測，她豈敢大意？

至于祂口中的“圣女”……這次妖潮絕非想象中那么簡單。

妖虎殘軀迅速化作妖氣。就在即將消散之際，晏染胸口的玉牌赤光暴漲，如長鯨吸水般將妖氣盡數捕捉！

熟悉的力量感瞬間充盈全身。先前被長劍抽空的力量不僅完全恢復，甚至更勝往昔！

“竟能煉化妖氣為己用！”晏染眼中閃過明悟。

玉牌數次異動，她心中已隱約有了猜測。

不及多想，晏染急忙掠至侯玉寧身邊。

手指探向鼻息——所幸還活著！

斷臂處血跡已經凝固，但妖氣卻蔓延全身。若非一股莫名氣息護住心脈，他恐怕早已化為癡妖。

既然玉牌能吸收那詭異妖氣……

倒不如一試！

果然，玉牌再度光芒大放！死死糾纏在侯玉寧身上的妖氣，被玉牌粗暴地撕扯、剝離。侯玉寧臉上很快恢復血色，呼吸也逐漸平穩。

確認侯玉寧已無性命之憂，晏染這才仔細端詳手中長劍。

劍身宛如深邃的紅寶石，隱約可見金色鸞鳳紋樣流轉閃爍。劍柄似白玉雕琢，與劍身渾然一體。細看之下，劍身近柄處工整地篆刻著兩個小字——游鳳！

“游鳳……”晏染輕聲呢喃。

長劍似有靈性，發出一聲清越嗡鳴，旋即化作一縷紅光，沒入她的眉心。

……

侯玉寧眼前的黑暗逐漸褪去，映入眼簾的是一抹挺拔的紅色背影。

“這……是仙嗎……”沙啞的聲音從他干裂的唇間擠出，模糊不清。

“侯知府，你感覺如何？”察覺到聲響，晏染立刻轉身查看。

侯玉寧茫然地掃視四周，一瞬間仿佛蒼老了幾歲，古板的面容上刻下幾道深痕。沉默片刻，他從喉嚨深處擠出兩個字：“……謝謝?！?

他謝的不只是救命之恩——原本滿地的斷肢殘骸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新堆的土包。

晏染輕輕頷首，未作多言，將插在一旁的碧紋槍拔出，鄭重交還給侯玉寧。

接過長槍，粗糙的手指摩挲著冰冷的槍身，侯玉寧空洞的眼底燃起一簇微弱的火苗。

此番死里逃生，讓他對凡俗武夫的極限有了清醒認知——血肉之軀，終究敵不過這些妖邪，與那仙更是云泥之別。

“兩道紅色信號幾乎同時升起，想來老晏也遭遇了強敵。事不宜遲，晏姑娘，你腳程快，先行過去！我隨后就到。這次無象山之行……恐怕要以失敗告終了?！焙钣駥幝曇舫镣础?

“嗯，侯知府保重?！标倘拘闹兴胍嗍侨绱恕＜鹬链?，不知老晏那邊情況如何。

...

“大叔~你是殺不死我的！不如考慮被我吃掉好不好？你看，你的部下們不是都被我吃掉了嗎？”天真爛漫的聲音在林中回蕩。

酒葫蘆早已被斬碎，一同碎裂的還有那臃腫肥胖的妖物。即使被切成數十塊肉塊，祂依舊發出足以蠱惑人心的聲音——前提是沒看見祂那爛泥般蠕動的軀體。

“你大可放心。千次，萬次，我也會把你切開。”晏安之面無表情，冷冷注視著肉塊不斷蠕動、重組，然后再次被他的刀光斬碎。

“咯咯咯！大叔真是不死心呢~”肉塊撒嬌似的左右扭動。

盡管眼前的男子能將她切碎千萬次，但只要給祂時間，總能恢復如初。

晏安之的內心遠不如表面平靜。

若非他精通御火之術，恰好克制此妖，恐怕早已淪為祂腹中之物。即便如此，也折損了大半弟兄。更令他心焦的是，方才升起的另一道紅色信號——侯玉寧那邊，恐怕也兇多吉少。

“大叔！大叔我錯了！快放了我吧！”突然，妖物的聲音充滿恐慌，蠕動的肉塊劇烈顫抖，仿佛感知到莫大恐懼。

晏安之毫不猶豫地又給了祂一刀。

當看到紫霧中漸漸顯露的那抹熟悉紅影時，他緊繃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容。

“老晏，你沒事吧？”清亮的聲音傳來，正是晏染。

“豈止沒事？你看，我還‘擒住’了個妖物呢！”晏安之故作輕松地大笑，不忘朝腳下瘋狂扭動的肉塊又補了一刀。

“妖物？”晏染這才注意到他腳邊那片蠕動不休的肉泥。

“別殺我！別殺我！你殺了冥骨和幽虎，圣女絕不會放過你的！只要你放了我，我可以替你求情，讓大人收你入麾下！”祂的聲音充滿絕望的哀求，與先前的囂張判若兩人。

祂早已嗅到晏染身上冥骨與幽虎的死亡氣息——這意味著她已先后與那兩位接觸過。

而此刻只有她一人站在這里，答案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