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翌遙對姜夕嵐，已經不再有任何越距的舉動，隨之，宮中關于姜夕嵐的流言也漸少。有時姜夕嵐在宮中遇見華妃，她也會受到幾句冷嘲熱諷，而華妃身邊那個香容也不是省油的燈。好在姜夕嵐都并不在意，她覺得，這只是一個深愛著宇翌遙的女人罷了，為愛生妒，也情之有理，甚至有些值得憐憫。

只是，在宮中之人得知皇上在堇陽宮帶過一夜后，不止華妃，許多平日里還算和氣的嬪妃們，對柳雨妙的態度都有了細微的改變，雖還是“妹妹”的叫著，語氣里卻不難聽出有弦外之音。自己倒沒什么，一涉及道柳雨妙，姜夕嵐便擔心了起來。畢竟這柳妃深受當朝太后喜愛是人人皆曉，若是再得到皇上的寵幸，這后*宮之主，怕是已成定數。

聽宮人太監們議論，宇翌遙和謝濼函之間似乎并無隔閡，依舊日日共商國是，姜夕嵐心里便也悄悄安穩了些。

由于地方官員中有些人心懷鬼胎，貪去了朝廷發放給百姓的公款與糧餉，宇翌遙便命謝濼函領中央衛軍這次務必親自將撥款送至各地百姓手中，順便削了那些個貪官的職位，分配中央官員到各地接任。這其實并不是謝濼函職能所在，但這也更能看得出，宇翌遙對其信任不菲。

姜夕嵐還聽聞，謝濼函這一去，少則一月多，多則數月。她想，有些日子沒見他了，想必謝濼函也感覺出了自己的刻意回避，也許他多少是有些失落的吧。謝濼函待姜夕嵐怎樣，她怎會不明白，只是，當本來無暇的感情變了質，她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對。

可是，這樣做，是否有些自私和過分了。想了許久，姜夕嵐決定還是在他出發的那日送他一程。

一早，她便去征求柳雨妙的允許，柳雨妙也聽說了謝濼函是夕嵐的義兄，自然也就諾了。

姜夕嵐一人徘徊在皇宮正武門邊，不一會兒便見了謝濼函帶著浩浩蕩蕩的隊伍走來。待他走近，見了是姜夕嵐守在宮門，做了個手勢命隊伍停下，躍下馬走向姜夕嵐，眼里是抑不住的喜悅。

“夕嵐，”謝濼函輕輕道，“真沒想到你會來。你......終于肯來見我了。”

姜夕嵐細細打量著他，他瘦了些，看起來微微有憔悴之意。她的心里泛起一陣難過和內疚，難道，這是因為她嗎。

“夕嵐，雖然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錯了，也不知道為何那日見過皇上以后你就好似變得有些不對勁，”謝濼函見她默不作聲，又道，“又聽說你病了，我很擔心。”

“謝大哥......對不起，我，我只是心里有些亂。”

謝濼函緊盯著她，忽然很嚴肅地問：“其實你愛他，對嗎。”姜夕嵐愕然。她愛他？愛宇翌遙？愛皇上？縱然是愛，她也不能愛。于是姜夕嵐只有些違心地搖了搖頭：“不。”

謝濼函也不再多問，只是他心里，怎會感覺不到姜夕嵐的異常：“身體好些了嗎，送去的藥有沒有吃。”

“我沒事，”姜夕嵐解釋著，自己哪里有病，是心病，醫不好的，“我沒事，真的。謝謝你。”

“這次我離開，怕是要些時日。我不在宮中，實在不放心你。”

姜夕嵐笑笑：“夕嵐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她又注意到了他微微消瘦了些的面龐：“倒是你，路途遙遠，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飯。你看你，怎么都瘦了。”

謝濼函露出了欣慰而好看的笑：“我答應你。”兩人沉默片刻，謝濼函突然認真地看著姜夕嵐，開口道：“夕嵐，我要問你一個問題。”

“請講。”

“若是要你嫁給我，你可愿意？”在沒有見到夕嵐的這些天，謝濼函總是想起她被誤解被冤枉流下的無奈的淚，他的心，真的很疼。他的感覺明確地告訴自己，姜夕嵐和那個女人不一樣，也許，她更值得自己去用心疼愛，用心保護。

愛上一個人有時候真的不要太明確的理由，也許只是一眼，一瞬間。即使不了解，彼此冥冥中的牽連，就已漸漸現了形。

就像現在的謝濼函，宇翌遙，姜夕嵐。

姜夕嵐怔住，這層紙，終究還是被捅破了，她為難地看著他，實在不知道改如何回答這個棘手的問題。

思忖間，謝濼函輕輕地笑了：“現在不要告訴我，待我回來之時，再給我答案。”言罷他轉身走向隊伍，縱身躍上馬帶著隊伍出發了。

她望著謝濼函離去的背影，愣在原地許久。這個對她而言也是如此重要的人，叫她如何是好。明明自己視謝濼函為一個可以依靠的兄長，若是真的開了口，只怕會傷了他。她暗暗埋怨道，都怪自己，冥冥之中，把身邊的人都傷了個遍。

日子慢慢地過，不知不覺已經漸漸入了夏，人在屋里，總能聽到日益增加的蟬鳴聲。連那水凝亭邊上的荷花池，也開始蠢蠢欲動。

就在謝濼函離開的這段時日里，柳雨妙被太醫診出懷了龍胎。

宇翌遙膝下無子無女，聽聞此訊，委實高興。太后也是開心地不得了，見了柳雨妙是問了又問。其實之前也不是沒有嬪妃有過喜脈，只不過，都沒有保住。再加上宇翌遙并非沉迷女色之人，許多晚上都是批閱奏折到深夜才回了寢宮獨眠，只是偶爾會翻些妃子的綠頭牌罷了。姜夕嵐私下裝作不經意地問過在宮中待的久一些的宮女，華妃是否有過龍嗣，她們都說似是沒有聽說過。太后也埋怨過幾次華妃，怪她的肚子不爭氣。

聽了這話，姜夕嵐不免緊張起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暗誓一定要保護好小姐和她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

宇翌遙來堇陽宮的次數多了些，也總派人送來不少珍貴的補品。他每次來的時候姜夕嵐都在一旁候著，宇翌遙有時也會與她說上幾句話，她也只是恭敬地答。好在柳雨妙看上去并不在意，姜夕嵐也沒有多慮。

太后準了柳雨妙不必行每日的請安之禮，直到平安誕下龍嗣。有些嬪妃偶爾回來探望柳雨妙，不知道的都以為她們有多關心多善良。姜夕嵐每次伴在柳雨妙身邊，寸步不離，不敢對任何一個人放松警惕。她看著那些女人虛假的嘴臉，心想她們變得也到快。

只有一人不同，那便是平妃。她身上透著一股莫名的親切，完全無法將她和“諂媚”聯系在一起。而且平妃每每語氣誠懇，對姜夕嵐也是如此，似乎并未因為之前宮中關于姜夕嵐的種種非言而刻意擠兌她。這也倒十分難得。

宇翌遙知道柳雨妙思念家人，便特意邀了柳府的柳相柳夫人還有柳雨妙的兩位兄長到宮中一聚，只當是一次家宴。柳雨妙心里，不禁有些感動。

宴上姜夕嵐見到了許久未見的老爺他們，心里一陣親切。

“老臣敬皇上和太后一杯，感謝對雨妙的照顧。”

“柳相實在是客氣了。雨妙這孩子啊，哀家甚是喜歡，如今又懷了龍嗣，而且柳家的兩位將軍為我大赫立下不少汗馬功勞。你柳家的貢獻，恐是無人能及啊。”太后笑吟吟地說道，一臉滿意。“這都是末將應該的。”柳璘成聽聞馬上說道。柳璘成是柳府的長子，十七歲起便開始率軍打仗保家衛國，驍勇善戰。平日里他為人正直樸實，即便是對姜夕嵐和其他下人，也是客客氣氣。姜夕嵐聽聞大少爺過些日子便要娶妻了，心里為他暗暗高興起來。

柳雨妙的二哥柳任從也附和著點頭。宇翌遙爽朗地笑了兩聲：“柳丞相真是教子有方，家中兒女皆如此出色，朕佩服。”說完他似是無意地看了姜夕嵐一眼，她只是恭敬地站在一旁低頭回避著。

太后依舊是笑著，卻將這曖昧的一幕看在眼里。

“皇上過獎了，老臣不敢當。”柳相自謙著，笑里卻不失微微的自豪。

這頓家宴氣氛融洽，毫不拘謹。

爾后柳雨妙與家人們聊了好一會兒，便依依不舍地道了別，柳相和柳夫人這才出了宮回柳府。

姜夕嵐扶了柳雨妙回堇陽宮，柳雨妙突然說想吃些酸的。姜夕嵐裝作取笑似地說這害了喜的人口味總是特別挑剔，想吃酸的，興許是個小皇子了。柳雨妙聽了連怪姜夕嵐多嘴，臉上卻不住地笑。

姜夕嵐打著燈籠去御膳房為小姐尋些酸梅，路過百合園的時候，見園中假山后隱約有兩個人影，似是一男一女。這么晚了，會是何人？她輕輕低走近了些，欲探個究竟。

“平兒，到底什么時候你才肯跟我離開？”那男子突然說了話，姜夕嵐驚得忙躲閃到假山后。怎么這聲音，有些耳熟？

“任從，我現在，真的還不行......”任從？姜夕嵐有些訝異，難道是柳任從？借著微弱的光，她終于看清了這兩人，可是她幾乎不敢相信，這竟是平妃娘娘和柳家的二少爺。難道他們......？這也太冒險了。

“你愛的是我，還是皇上？”

“當然是你！”

“那為什么？”

“我有我的苦衷......你再等等，再等等......”

柳任從不再看她，轉了頭，沒想卻發現了姜夕嵐那燈籠微弱的光，他馬上厲聲道：“什么人？”

被發現了，姜夕嵐暗自微皺眉，不過好在柳任從和平妃都不是胡攪蠻纏之人，她便從假山后走了出去：“對不起，奴婢不是有意的。”

“夕嵐？”柳任從和平妃兩人同時叫出了她的名字，驚訝不已。

“你怎么會在這里？”柳任從有些警惕地問，即使是柳府的人，可自己和平妃這樣的關系被發現，還是有些......

“二少爺，夕嵐只是路過，見這里有人便好奇地過來了，并無他意。”姜夕嵐很鎮定地說。

只見柳任從皺著眉，臉上有些防備。姜夕嵐又說：“二少爺，夕嵐是如何的人，您還不知道嗎。”說完她微微笑了笑。一直沉默的平妃突然靠近姜夕嵐，抓著她的手，十分緊張地說：“夕嵐，本宮請求你......”

“娘娘請放心。夕嵐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夕嵐今天什么也沒看到，什么也沒聽到。”姜夕嵐向來都是聰明又識大體的女子，一般事情的利害關系，她心里都有數。

聽聞此話，柳任從和平妃都覺得姜夕嵐不像是會有意迫害他們的人，都松了口氣。隨后，柳任從遞給姜夕嵐一個感激的眼神，便攜著平妃匆匆離開了。

一個是皇帝的妃子，一個是皇帝的臣子，若是被人知道了，傳到皇上耳朵里，這兩人恐怕都是性命不保，說不定還會涉及到柳府上下。姜夕嵐心里隱約有了些擔心，小姐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皇上的寵愛，這中間一定不能出什么差錯，小姐從小沒受過什么挫折，若是這柳府因柳任從受了牽連，小姐哪里受得了。

姜夕嵐看著平妃遠去。她也是宇翌遙的妻子啊，宇翌遙若是知道自己原來被自己的女人背叛了，他該有多難過。月下，姜夕嵐心里復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