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雖然我平日里也經常揍人，但那些都是無傷大雅的小事。可這次不同，范玉安被我打了個半死。

早朝上的眾人一本接一本參我，就算有孫照等人幫腔我也不占理。皇帝將折子摔在了我面前，呵斥我氣焰囂張、目無君上，暫時收回了我的兵權，令我好好反省。

“你也太沖動了，范玉安畢竟是官身，就算要罰也該按律法來。”下朝后，孫照拍著我的肩膀說。

我回她：“咱倆誰也別誰說，也不知道上次把自己頂頭上司氣得臉色發青的是哪路神仙！”

孫照嘆了口氣：“哎，你又來了，我說了那他工作沒按程序來，我只是據理力爭而已！”

“得了吧，孫一根筋！”

“少說我，蕭羅剎！”

我們二人吵了幾句，便約好改日一起喝酒。

就在我們二人談笑間，一張老臉出現在了我面前——是御史大夫。

不遠處，三皇子同上回一樣與中書令問好。

御史大夫視線在我和孫照之間轉了轉，微笑著開口：

“孫大人和蕭大人關系真好啊。”

我和孫照是同一屆考生，她是文榜傳臚，我是武榜狀元。我們的關系確實挺好。

我第一次見她時她正和街邊小攤的攤主爭辯找零的事。我見攤主衣衫襤褸也不容易，便替攤主給了差的錢。

誰知孫照這人壓根兒不認我給的錢，一直嚷嚷“冤有頭債有主。”我差點兒跟她打一架。

這個小契機讓我們認識彼此，隨著一段時間里朝堂上的女性官員因為打壓而減少，我們二人也成為了能說上話的好友。

只是御史大夫問這個做什么？

沒想到他下一句話就令人生厭：

“雖然面上不顯露，但是想必蕭大人內心難免感到挫敗，二位友誼深厚，還請孫大人多多寬慰蕭大人，畢竟孫大人清閑的很。”

一句話得罪兩個人，真是小嘴抹了蜜。

我與孫照對視一眼，笑著對御史大夫說：

“羅大人說笑了，翰林院雖說清貴但也任務繁多，不像羅大人，動動嘴皮子就把任務完成了。這在朝堂還沒有在家中后院累呢！”

“你！”御史大夫被我氣得嘴角抽搐，但是也不忘裝出一副君子模樣。

“我也是好心提醒一句，還望蕭大人好好自省，或許陛下還能將軍權返還，否則成了閑人一個，后悔可就晚了！”

我被他氣得臉色發青，他見我如此，終于滿意地離開了。

我轉頭一看，三皇子仍在與中書令話家常。中書令見我朝他看，沖我點點頭算是打招呼，我懶得虛以委蛇，直接與孫照掉頭離開了。

三皇子嘴角的弧度壓都壓不下來，他竭力讓自己端方地對中書令行了一禮：

“多謝先生指點。”

中書令渾濁的眼睛看著他，說：

“殿下，好戲還在后頭呢。”

9、

回到府中，我干脆閉門謝客。范玉安的叫囂我不去理會，眾人的試探我也懶得應付。我只管閉門過日子，前些年大半時間都在行軍路上，如今倒落得一身輕。

“小茶，你做的點心可真好吃。”

我倚在榻上，一邊吃著點心一邊發自內心地夸贊。

小茶修長的手指拂去我嘴邊的渣子，笑著說：

“青梅姐姐，如果你喜歡，我愿意給你做一輩子。”

我停止了咀嚼的動作，看著他的眼睛，預判著下一秒他的臉上就會出現不甘、屈辱的表情。

但是沒有，他的眼睛里只有我。

久違的，我希望一個人可以長長久久地陪著我。

但是我不敢確定小茶是否愿意。人世間是很繁華的，人是很復雜的。假如有一天他見識了這世間的各種人、各種事，他還會甘愿留在我身邊嗎？

我這么想著，居然就這么問了出來。

小茶一身翠衫隨著微風輕擺，他給我倒了一杯茶，過了半晌，才回答我：

“我知道你見過許多人、許多事，所以你很難相信別人。但我可以一遍一遍地告訴你，我會的。”

“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青梅姐姐。”

“世上的人有千萬個，世上的趣事有千萬種。但是對我而言，在你身邊永遠為你做點心就是最好的。”

我的心就像一塊邊境冷硬的石頭，感受到了中原的和煦清風。他的話如此真摯，讓我真的相信，他會永遠是此時此刻這個小妖怪，絕不會變成討厭的男人中的一個。

“為什么？”我聽到自己問出了這個問題。

他笑了笑，說：

“或許是因為因為你天天給我澆水，或許是我覺得你揮刀的樣子特別瀟灑，又或許是你總夸我能干。”

“其實我也說不清楚，但是當我發現時，這種感覺就在那里了，就像扎根生長的樹一樣。”

我明白我們互相喜歡，我應該立刻回應他，把我對他的情感也悉數告訴他，可是我說出口的卻是：

“如果你和我在一起，那群討人嫌的老頭會說你吃軟飯，沒出息。”

小茶握住我的手，鄭重地說：

“你也承受了許多的流言蜚語，我陪你。”

我感覺當年的小茶樹苗仿佛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春夏，我可以在樹下乘涼；到了秋冬，就算雨雪來襲，樹葉掉光，我也可以靠在樹干上休息。

我抱住了他，他似乎呆住了，過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回抱住我。

我對他承諾：“等這件事結束，我們就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

“好。”小茶雖然不知道我說的是什么事，但也乖巧地答應了。

敲門聲不合時宜地響起，我和小茶飛快地分開。打開門后，蕭姨對我說：

“將軍，李姑娘說要見你。”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和小茶一起離開了院子，去往李月柔的住所。

蕭姨瞥了一眼我的背影，很快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