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一節

地點：凌晨五點半，鄉村公路

太陽出來了，鄉村公路的霧氣逐漸彌散，一臺吸糞車來到公路旁的一座用工程塑料搭建的簡易廁所前。這座公廁所處的位置正好與出事面包車相隔了一片距離只有二十米不到的小樹林，樹林的樹木如此密集，從吸糞車下來的工人是不可能察覺到公路的另外一頭有臺面包車停在了路面上，吸糞工只想盡快完成手頭上的工作。

身材肥胖的吸糞工戴上一副黑色的橡膠手套，手套上布滿褐色的硬塊干點，他拉開廁所的門，從車尾卸下一根粗大的黑色橡皮管，熟練地把軟管的一頭插進廁所的抽水馬桶里面。然后，他拉開護蓋，按下位于車輛尾部的紅色按鈕，污水便通過橡皮管被自動抽取到了位于車后面的罐狀儲水罐里面。

吸糞工后退幾步，點燃了一根中華牌香煙，等待著機器完成工作。忽然間，吸糞馬達發出一種吃力的噪音，嘴叼著煙的胖子上前檢查了一下軟管，發現黑色軟管不停的抖動著，某件特大的物體卡在了軟管中間，使得黑色軟管不停的抖動著。

哪個叼毛拉出這么一大坨屎啊！胖子不耐煩的想，他不由得猛吸了一口煙。吸糞馬達正全力輸出，很快，卡在橡皮管中的異物便被吸進了儲水罐里面，于是馬達噪音消失，軟管也不再抖動了。完成吸糞工作后的胖子繼續前往下一個簡易廁所。

第六章第二節

地點：清晨九時，鄉村公路

瀝青公路上，潘探員駕駛著一臺天藍色的豐田普如斯，一臺吸糞車在對向車道與自己擦身而過，他瞄了一眼那臺吸糞車，很快，他又將注意力放在前方視野中。

警員封鎖了靠近樹林的鄉村公路和公路旁邊的一整片樹林，夜間負責押送的兩名司機的尸體已經被找到，它們正被抬入法醫所開來的警車中。

潘楚燊來到兇案現場。“有什么發現？”他詢問在現場負責指揮的警長。

“兩名死在后排車廂的司機，他們的臉滿是粘液，口吐白沫，脖子上面有五道傷痕，我覺得傷口不是致命傷，我懷疑他們是中毒身亡的，就是那些粘液。嫌犯已經逃走，面包車里滿是嫌疑犯身上的臟東西。”警長的眼睛是單眼皮的，左眼稍微比右眼大，他帶潘楚燊來到面包車的后排位置——如警長所描述的，車輛地板上滿是粘液，一只大大的空水瓶被扔在地面上。

“潘探員，嫌犯到底是什么人？”警長不安地問。

一臺運油車從公路上疾馳駛過，卷起一陣輕風揚起潘楚燊的斜劉海，他沒有回答異地同僚的疑問，因為一陣不祥預感正籠罩著自己，他立刻說道：“注意現場所有的排水孔，嚴密監視所有能通往下水道系統的入口。嫌疑犯一定在想法設法溜到地下躲起來。”

潘楚燊正說著，警長肩膀上的對講機響了：“我這里是辦案08小隊的隊目，是吳警長嗎？”

“是的。”

對講機里的聲音回應道：“我們現在距離你們大概五百米，我們的警犬跟蹤著嫌疑犯體味追蹤到設置在你們封鎖范圍內的簡易廁所，我們以為對方會躲在廁所里，可廁所里面是空的。”

“簡易廁所。”潘楚燊回想起與自己擦肩而過的吸糞車。

“你剛才說什么，潘探員？”

“它要是搭上吸糞車的話，最終會抵達污水處理廠。”沒等警長弄明白自己在說什么，潘楚燊便登上普銳斯，奔馳而去。

第六章第三節

地點：Z市污水轉化及氫氣制造廠

潘楚燊匆匆把車停好，檢查自己的格洛克手槍彈夾里的子彈，便跑進了辦公室。他將正在開會的王超拽了出來，讓他陪同自己來到工廠的地下層，也就是污水儲蓄池區域。

聽完潘探員的描述后，工廠總經理一邊撥弄著平板電腦查詢資料一邊說：“你要找的那臺吸糞車會到我們這兒，從今日凌晨截止到當下，共有四臺吸糞車來過我們的污水池傾倒廢水，前三臺車目前都已經完成作業離開工廠了。”

“這臺就是第四臺。”王超手指著前方說道，一臺吸糞車正將散發著惡臭的褐色稠液從車后的儲水罐排到污水池里面。

“吸糞車排空干凈以后，環境將變得不再適合它活動。我猜它現在應該就在污水池里面。”

“潘探員，‘它’是不是指上次那頭怪物？”

潘楚燊回想起面包車后排地板上的那只空水瓶，“對，我覺得它就是一直在民間流傳，但一直未被科學證實的水生生物——水猴子。”

“水猴子在日本人的傳說中被喚作河童或水虎，河童在水里的力氣大得出奇，可一旦離開水體，它們的力量會被削弱，而且很有可能會死亡。”王超道，“可是，它為什么非得到污水處理廠，難道它圖這里夠臟？”

潘楚燊雙手揉臉，“我也不知道。它懂得乘坐吸糞車來到處理廠，我覺得不是一個偶然。這頭怪物的智商比我想象中要高，靈長類動物的特征。”他淡淡地說道，隨后略有所思道：“剛才你說它是圖這里夠臟的話…？”

“對，我剛才是這么說的。”

潘楚燊的腦海閃過一絲頭緒，他的雙眼仿佛點亮了一盞燈，“這家污水廠既是全市最臟的地方，也是全市最干凈的地方。”

“因為這里的污水都會被轉化為干凈水。”王超道。他們倆人已經來到位于地下層的污水儲蓄區域。

“而干凈水則被傳輸到全市家家戶戶的食水管道中。”探員把話接下去，“難道它想食用干凈水？”

“不對，還有疑問。”潘楚燊把自己的疑問否定掉，頭緒后面還有一塊未知的拼圖。

倆人來到利用四條大鐵鏈懸掛于污水池上方的金屬平臺，他們俯視著水池里面的情況，電話鈴聲響起。

“怎了，蜘蛛？”

“你在哪兒？”莫之蘊問。

“我又回到污水處理廠啦。水猴子逃脫的事你也知道吧，我懷疑它來到污水處理廠。”

“聽著，”莫之蘊道，“水猴子幼體身上的粘液化驗報告出具了，粘液里面含有蟾酥素，這代表水猴子和蟾蜍擁有近似的進化鏈，寄生于人類體內的特性賦予它某種程度上的靈長類生物DNA。”

這激發起潘楚燊的想象力，他問：“這是不是代表，如果這枚卵寄生在別的特定生物身上，孵化出來的成年個體也會擁有該特定生物的一定特征，比方說寄生在貓身上而孵化出來的個體上岸后會擁有矯健的步伐。就像《異形》那樣？”

莫之蘊沒理會他這些天馬行空的幻想，只是提醒道：“蟾酥是劇毒物質，微少毫克的量就足以殺死一名成年人，水猴子的繁殖模式或許跟蟾蜍類似，可以一次性排出數百萬顆卵子。”

“繁殖？”潘楚燊自言自語道，他想到那絲頭緒所遺缺的最后一塊拼圖。“你上次說它是單性繁殖吧？”

“對。”莫之蘊確認道，“這種生物所產下的卵的卵本身就自帶生長特性，會隨著環境的有利而變得越來越大，直至可以孵化出幼體，不過我還沒找到實質的證據證明這一點，可是我相信自己的推斷。”

“我也相信你的推斷。”潘楚燊微笑道，“謝謝你。”

“什么？”電話那頭的莫之蘊頗感不適，鳩燊平時就喜歡跟自己斗嘴，鮮少這么對自己有禮貌。“潘探員，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小心點，這家伙有劇毒。”

“我知道了。”潘楚燊把電話掛斷，然后對王超說：“所有生物窮極一生所追求的最基本的兩個目標無非就是覓食和繁殖。我知道水猴子為什么非得進來處理廠了，它想進入干凈的食水管道。”

“為什么？”

“之前它已經在水庫里面進食過了，現在它只想要繁衍自己的后代。”潘楚燊告訴他，“水猴子是雌雄同體，現在的它，身上極有可能攜帶著五百萬顆已經受過精的卵子，它想把所有的卵子釋放到凈水池里面，利用凈水管將這些受精卵排放到家家戶戶的水龍頭上面。”

“它利用人體來繁殖？就像《異形》那樣，將人類當作卵床？”王超十分的惶恐。

潘楚燊沒有給他解釋，但王超自己已經猜到了答案。

“天哪，我們得阻止它。”王超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后迅速緩過氣來，他一邊擺弄平板電腦一邊說，“但不用太擔心，優勢仍然在我們這邊。凈水池、過濾器與污水池三者之間都安裝了可閉合式篩網，只要控制臺鎖死篩網，河童是不可能穿過過濾器抵達凈水池的，更何況，凈水池位于污水池上方四米高的位置，只要我讓工廠的十座過濾器全部停止運作，沒有水流帶動的水猴子除非懂得起飛，不然的話，它根本不可能抵達過濾器。”

這時，王超的電話響起，接通電話后，他只回了一句：“知道了”后便連忙掛線對潘楚燊說道：“三號池的同事說污水里有名孩子在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