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因為房東的驅逐，我們前后搬了四五次家，都是在菜市場附近。搖搖欲墜的家庭，岌岌可危的關系。

讓我更渴望行走在路上，不想回家不想去學校。我向來就感覺只有爺爺奶奶所在的老家是安穩的，我所走的路面是安穩的。

所以到了寒暑假我更希望回到老家，與爺爺到處走走。

爺爺總說飯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祝福的話終只是祝福而已，沒有實際作用。

老人家特別可愛，為了教我詩詞“卿啊，我們今天記一首詩，我就給你講一個故事。你看哪吒鬧海怎么樣？”

我每次會特別高興的答應，可所有的故事都沒有結局，他總是說以后補上，等你背好下一首詩。

挖的坑實在太多了，雖然長大后能輕松的在網絡上查到這些故事，但終是少了一些什么。

冬天家里沒有暖氣，也沒有什么好的防寒措施。

在老家基本上就是烤火，而小孩子是嘴饞的。

總是時不時想拿個食物烤著吃，美其名曰“試一下它好不好吃”，最先遭殃的就是老頭養的雞。

以致后來老頭常和住在隔壁的弟弟笑談：“我家的雞沒有一只是完整的，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

這么多雞哪怕是到過年也吃不完，就特意把這些缺胳膊少腿的雞掛在兩家中間。

我叔爺爺家全是女兒，每次過年帶回來點什么都會找他哥哥炫耀。

但就是過節的那幾天不會在，這個時候就輪到他哥哥也就是我爺爺反擊了，我自己烤的味道不是特別好，爺爺烤的就深得我所愛。

冬天的寒冷爺爺難以抵抗，于是經常用一個烤雞腿收買我讓我幫他暖床。他總說“在濃冬，我藏著一個來自夏日的太陽”

日子還是四平八穩的過著，直到爺爺突然說不出話，一切就開始變了。媽媽急忙帶著他去醫院檢查，才知道他一直忍著疼痛持續好幾年了。直至肺癌晚期。

“疼為什么不說？”

奶奶的問話像一顆石子扔進水里，得不到回應，只有情緒一直波動。

家里除父親外都站在旁邊，靜靜說不出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等待的只有細聲的哭泣。

所以陪著我走路時是痛的，背著我走上幾公里也是痛的，說話也是痛的；而我直至明白病情的嚴重時才感受到心臟的疼痛。

最終老頭病倒在，一切都往好處發展的路上。

在得到醫生的肯定，這個病沒有有效的治療方案時，不能說話的爺爺，在本子上寫上對他這一生的終結。“放棄治療，回家。”

回到老家后，遠親陸續來探望，大家好像都特別迷茫，如同失音的不是爺爺而是大家。

奶奶簡單為大家做上了飯菜，媽媽也在幫忙，只不過兩個人好像都手忙腳亂。

我就坐在她們身邊，奶奶不斷的翻炒著菜眼淚卻止不住得落下。

最終好像實在感覺要說些什么的時候，奶奶才艱難擠出幾句話“當年嫁給斌如的時候，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需要準備那么多人的飯。不過現在也好，他累了，是要休息了。”

眼角的淚水如蜻蜓點水消失在菜里，可是菜還是那么不咸不淡，可能生活的勞苦榨干了眼淚中保留到最后的鹽分。

爺爺越來越消瘦，他還是拿著醫學報刊一遍一遍地翻著癌癥區域。

不知道從哪里弄的奇奇怪怪的偏方，我記得有一篇文章說癩蛤蟆皮包著雞蛋有用。

奶奶和爺爺幾乎把方圓幾里的癩蛤蟆都趕盡殺絕，原本隨處可見，夜晚也能聽見它們的喧囂，現在只剩寧靜。

到了真的骨瘦如柴，無法下床且氧氣瓶始終離不開身的時候，還要拿本子記著氧氣罐的價格，送氣罐的人每次來都能看到他對著紙張翻來覆去，似乎想說怎么氣罐用的越來越快了。

父親只是的回來看了寥寥幾次，母親卻始終伴在爺爺身邊，照顧著老人。而我則被安排到老師家寄宿，是當初指責我“惡心”的那位家。

比起在搖搖欲墜的家庭里，這里的生活環境似乎更加惡劣。

早上固定的時間出發去學校多一分鐘都不行，幾點到學校老師都計算好了。幾點放學幾點到老師家，還有吃完晚飯后的自習，生活更壓抑了。

那個時候總是半夜偷偷躲在被子里哭，生怕其他同學聽見或看見笑話我。不多時，一次語文的模擬考，理想是什么。

我寫了一篇成為醫生，原因是可以治療我爺爺的病。我還是不知道這個病的嚴重性，但老師看著我潦草的字跡卻哭了。

我并不懂她為什么哭，那時候我就是很認真的想治好我爺爺的肺癌，我以為他能等到我成為醫生的那一刻。

老師對我有所改觀，也沒有再對我的差成績有所批判，只是更用心去培養我的學習了，而我只感覺到了壓抑和不自由，老師的目光都打在了我身上，赤裸鞭策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