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人生的淡漠并非天生便有，而是無數紛繁細密的痛苦交織纏繞，進而形成的情感障礙。

成年多年之后，對于過往不會過多想起，不知是對事情的淡忘，還是對人生已變得麻木。

又是一年新春之際，我再度被迫回去拜年。

面對不常見的家人，我與他們的相處顯得頗為生疏，倒也不是格格不入，畢竟血緣關系尚存，只是忘卻了該如何平淡地去交流，也遺忘了該如何不尷尬地去面對。

“卿啊，明天回家過元旦嗎？今天你爸爸說去掃墓了，回來的話和你爸一起吧。”

“奶，明天會回來的，今天………就不回來了。爺爺的墓碑立好了嗎？這么多年了。”

“你爸早就立好了。只是你沒有回來看過。”

…………..

老人似乎大都喜愛拉家常，我原本就不太喜愛說話，后來索性就變成了簡單的一問一答之式。

不提早回去的緣由甚是簡單——不想長時間與父親共處，于我而言，這頗為折磨。

他總是以居高臨下之態，去指責我的所作所為，順帶彰顯他在年齡上的優越感，我著實厭煩至極。

雖說社會上這般的大有人在，但我并不排斥和厭惡那些人。我純粹就是單單不喜歡我這個父親。

想到即將回去，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又要見到那些我不太熟悉的親人，以及一個與我理念相悖的父親，我是焦慮且不安的。

懷揣著這些思緒，我緩緩地陷入回憶。

小時候能記得的，且帶有老家記憶的不多，唯有爺爺背著我走上幾公里路，到那個村上唯一一條，走向水泥路的路口印象最深刻。

路口有一戶人家，我稱其為“小鹿之家”，其內有一個極大的庭院，圈養了眾多的梅花鹿。

這種常在黑白電視上出現的生物，電子產品所顯示的影像與現實還是有所差別。

大概是見識過新奇與美好，我總是在爺爺前往路邊小賣部的時候跟過去，哪怕自己腿短跟不上爺爺的步伐，也樂在其中。

到了讀一年級時，我被迫與老家分離，與奶奶和爺爺分離，與那些我喜愛的一切別離，父親母親帶著我前往“很遠的”市里。

記得那時父親騎摩托車載著我去新家，用了一個多小時。

好不容易抵達目的地，映入眼簾的是一間格外簡陋的房子，它坐落于老城的菜市場周邊。

早上車輛鳴笛、叫賣吆喝、吵架之聲皆混雜于一處，那時我當真覺得這很新鮮，這些聲音甚是動聽，但僅限于我醒著之時。

父親花費不少，將我送入位于菜市場中心的小學，聽聞是所不錯的小學，它有個較為別致的名字——百花，那時我就在想，我會不會是百花中的一朵呢。

不久我便發現，父母的關系有點奇怪，家里一直處于低氣壓狀態。

在父母的苛刻的教育下，我本就小的聲音變得聊勝于無，外頭嘈雜的聲音還在繼續。我更向往外頭了，可以肆無忌憚的大聲，總會有一個聲音可以掩蓋我。

自此每天最快樂的時光變成了上下學的路上，我可以在路上嬉戲玩耍。

摸透了這里的生活作息，母親會在晚上八點下班，父親就更晚了甚至不回家，而學校老師只對我的遲到進行批評就再無下文。

我便更肆無忌憚的遲到晚回家，只想在這個路上拖延一些時間，晚一些面對這些，枯燥的學習與嚴苛的家庭管理。

慢慢的我的玩心越來越重無心學習，老師對我的忍讓也蕩然無存，最終在某一天忍無可忍，于是便叫了家長，因為我的成績從名列前茅變成了吊車尾。

“卿的成績越來越差，你們之前也是老師，連暑假作業都是別人代寫，全是錯的你讓我怎么說，讀不了就別讀了，真的怪惡心人的。”

我一直低頭不語，匆匆忙忙請假休息的母親也同樣抬不起頭。

因為作業太多便讓最疼愛我的奶奶幫忙寫的，只是沒想到老師真的會去檢查。

到后來才知道原來是我家沒有送禮物，沒有交這位老師的補習費。

我一個人早早的，四點不到就唯獨我下課了，其他人在之后就得準備上接下來的自習課。

名為自愿又需要交錢的自習，理由是幫助孩子自覺的完成作業。

花朵要想在無數朵花里面開放就得需要肥料，而這個肥料就是一種名為物質的東西，以正當理由送到園林手里，他們才會把水壺稍微傾斜，撒到我的土壤里。

后來因為東窗事發，母親也知道了我在放學后經常晚回家，也許是為了我的學習又或者是為了讓她顯得合群，我也上了自習課。

我的路上時間被削了大半，我把這些過錯認定為我奶奶寫的那本作業上，奶奶對我一頓哄才好。

其實那是一個暑假，我并不是沒有寫作業。

只是每天可以用的時間很少，我父母把我放回鄉下，因為他們白天實在沒有時間照顧我。我在這兒沒有玩伴，也沒有喧鬧的聲音。

盡管每天都很自由，也還是覺得不適應與無聊；但玩是小孩的天性。我便熱衷于去尋找可以玩的事物，馬路邊賣肉的店鋪。

他家養的梅花鹿，我能每天走上幾個小時到那個地方。

現在想想那段路并不遠，但就是感覺很長很長，長到前生只記的路而忘記了鹿。

我大部分回憶都是在路上，全是在路上奔跑在路上撒野盡情嘶吼撒歡。作業的事情便被我遺忘，最終是和奶奶一同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