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眼睛
- 今天也在見詭的路上陰暗爬行
- 予杪
- 2627字
- 2023-09-30 23:59:00
“我這個病房之前有沒有住過一個老頭?得肺癌的老頭?!敝苤ヅ吭诜张_騷擾圓臉護士。
圓臉護士白了他一眼,“病房里住過多少人,我還能全記住不成?”
周之庭笑了笑,他的視線從她胸口一掠而過,她叫朱秀,“朱護士,你要是見過他就肯定會有印象,他以前在我住的那個病房跳樓了?!?
朱秀一驚,忙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在醫(yī)院里不許胡說,就算真有這個人,你又是怎么知道他跳樓的?”
周之庭輕輕拉下她的手,小聲湊近說:“是一個姓方的護士昨天告訴我的,你還記得我那天晚上說有人跳樓這回事吧?”
朱秀被他搞的也有些慌,輕輕咬了咬嘴角,“你不會是說你看見了……”
“是呀,我以前也不信這個,誰知道昨天晚上我又看見他跳樓了,嚇得我不行,咱們總不能就放他在那不管啊,萬一以后他還嚇別人呢?”
“噓,噓!”朱秀見路過的人狐疑地看著他倆,忙噓了兩聲,“這種迷信的事情別再瞎說了,那個護士也真是的,怎么能跟病人瞎說呢。”
“我就知道你不信,”周之庭嘆了口氣,佯裝要走,“我去找那個方護士去問問好了?!?
朱秀忙拉住他,“可別,這種事信則有不信則無,你這樣非要給自己嚇死,晚上讓醫(yī)生給你開片安眠藥吧,你明天就出院了干嘛還想這些?!?
周之庭微怔,半晌輕輕笑了笑,灰白的那只眼睛看著有些滲人,“也是。”
晚上,他送走提著行李的周陽后回病房,正巧碰見方護士從一個病房里拿著東西出來,臉色白得跟紙一樣。
“方護士。”他下意識打了聲招呼。
卻見方護士突然驚恐地看了他一眼,開始狂奔,周之庭腦袋一懵,下意識回頭看去,可身后什么人都沒有。
“她難道是在怕我?”
周之庭猶豫片刻,作死精神達到頂峰,抬腳順著方護士跑走的方向跟了過去。
這片病區(qū)的燈似乎有些暗,地上也有點濕滑,在上面走快了就總感覺自己要摔倒,周之庭跑了兩步,忽然心里涌現(xiàn)出一點不好的預感,他抬起鞋底,伸手摸了一把,滿手都是血紅一片。
周之庭心里咯噔一下,忙朝著水痕蔓延的方向快跑了幾步,只聽一聲尖叫從拐角處傳來。
他猛地一拐彎,正好撞見方護士捂著喉嚨,大股大股的血像是開閘的水龍頭一樣噴涌而出,她倒在地上,像一只擰開了發(fā)條的玩偶般不斷顫抖抽搐著,發(fā)出刺耳到可怖的尖銳喊叫。
可周圍的病房卻一片寂靜,像是沒人能聽見她的哭喊,她似乎被隔離在只有她自己在的世界里,方護士抽搐了兩下,躺在地上沒了動靜。
周之庭大張著嘴呆呆看著,身上灑滿了冰冷的血,走廊里的燈一陣閃爍,黑了片刻,等再亮起時,走廊已經(jīng)干干凈凈。
一個大娘手拿臉盆打著哈欠拐過來,被直愣愣站在走廊正中間的周之庭嚇了一跳,罵了一串他聽都聽不懂的方言后,走進了一間病房。
周之庭摸了摸自己潔白的病號服,又彎腰摸了摸干燥的鞋底,他覺得自己徹底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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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里
“兒子,你手怎么這么涼,媽給你捂捂?!表n婉已經(jīng)穿上了高齡的白色線衣,她朝自己手心哈了一口,把胳膊伸到后排用力搓著周之庭冰涼的手心。
周芷欣嘿嘿笑著湊了過來也開始學著韓婉的樣子搓他的手,“我也要給哥哥捂捂手!”
韓婉笑著看了看周芷欣,又心疼地看著毀容了還瘦了一大圈的兒子,眼眶慢慢紅了,“你爸馬上就辦完手續(xù)出來了,再等等就行?!?
周之庭好像才夢醒似的,用他那深褐色的眼睛看著她笑了笑,“嗯,媽,我想明天就去學校上學,我落了太多課了。”
“好呀,當然好,只是你的……”韓婉的視線從他還殘留著焦黑的禿頭頂和臉上滑過,她雖然沒有說出剩下的話,但周之庭已經(jīng)讀懂了她的意思。
“用繃帶綁起來吧,我這傷這輩子都好不了了,難道我還能永遠不上學嗎?“
“好吧……“
周芷欣忽然坐直了,對著他的那片傷疤吹了幾口氣,“呼,呼,老師說吹一吹就不痛了,哥哥你現(xiàn)在還疼嗎?”
“哥哥不疼了,”周之庭用回暖了的胳膊抱住她,輕輕在她腦門親了一口,“謝謝你欣欣?!?
等周陽辦完手續(xù),幾人便開車往家的方向走去。
周之庭感覺到一陣強烈的注視感,不由抬頭順著那注視感傳來的方向看去。
那是他住過的病房,病房的窗戶大敞著,被風帶出來的窗簾沒命的晃動著,隱約能看見兩個人影站在那里。
周之庭忽然覺得渾身發(fā)冷,他打了個冷顫,把自己縮成了一團。
他側頭看著街上,街上的行人那么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可是他分不清啊,他們究竟哪個是活的哪個是死的呢?
周之庭沉默著抬起手擋住了自己那只灰白的眼睛,街上的行人忽然少了許多個。
他嘆了口氣,閉上了雙眼。
“我去,你看那人的臉,怎么裹成那樣?”
“哎你看新聞沒,說有個男生為了保護證據(jù)和罪犯搏斗,差點被燒,不會就他吧?!?
“我靠牛逼!”
周之庭在眾人異樣的眼神中摸了摸臉上裹住了大半張臉的繃帶,他還算完好的一只眼睛眨了眨,伸手推開了教室的門。
上一秒還亂哄哄的教室按了暫停似的驟然寂靜,一雙雙眼睛看向了他,眼中神色各不相同,有的嫌棄有的憐惜有的驚詫。
劉童呆了呆,下意識站起身,“周之庭,你、你回來了?”
他旁邊的位置上已經(jīng)坐了另一個同學,而教室角落,一張桌子孤零零地呆在那里,書本散落滿桌。
“嗯。”周之庭應了一聲,想說的話被他沙啞的嗓音一硌,硬壓了回去。
他平靜地把那些書本一本本收拾整齊,沒事人一樣端端正正坐在了最后面,一只素白的手伸了過來,把一摞卷子遞到了他面前。
“給,這是你住院這段時間落下的卷子,老師讓我把重點的題都畫出來了,你可以只做這幾題,哦,還有,這兩張你優(yōu)先做一下,老師今天上課要講的?!?
周之庭沒抬頭,他低低地道了聲謝,接過卷子埋頭做了起來。
“你的臉……”站在一旁的女生輕聲細語地問。
“燒傷?!?
他在紙上算著一道道公式,被孤立似的氛圍反而有利于他沉浸在學習里,起碼他的心境不再波濤洶涌。
周之庭總感覺在自己昏迷期間仿佛做過一個很重要的夢,可是夢醒后卻總是恍惚,一點都不記得內(nèi)容,只隱約有片段的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逝,無處琢磨。
站在一旁的女生還是沒有離開,她猶猶豫豫地低聲問:“你怎么會被燒成這樣呢?”
“你煩不煩?”他冷冷地抬頭看去。
前面正和同桌看著周之庭竊竊私語的男生聞言臉色一白,隨即他又擺出一副強硬的姿態(tài),“你腦殘吧,我怎么你了?難道還不許我們說話了?”
周之庭一怔,他桌旁空空蕩蕩根本沒有別人。
“行了行了,快上課了你消停點吧?!蹦悄猩耐烙行┛床贿^眼地拽了拽他衣角,可卻莫名讓他心頭火氣直冒。
“我消停?我還沒嫌他坐我后面晦氣呢,他倒好意思嫌我煩?”男生上下打量了周之庭一番,輕蔑地笑了起來,“你就只剩一只眼睛了,沒必要非得來學校給我們沾晦氣了吧?”
周之庭疑惑的摸了摸被牢牢裹在繃帶下的眼睛,半晌才平靜地回道:
“哦,那你跟校長說吧,說我給你帶來晦氣讓你不能學習,看校長是向著幫警察找到過重要證據(jù)的我,還是在教室說別人閑話的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