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秘境。

暴雨未歇。

當周助背著精衛、攜帶上三劍七刀再次踏足這片土地時，周圍的一切景象都不曾改變。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大河仍在咆哮，腐朽的木橋還在潮水沖擊下吱吱作響，山腳下的茅草屋又起炊煙，山上的無數墳墓正對自己，墓碑上用黑紅二色的染料篆刻著古老的文字，像是在進行一場特殊的歡迎儀式。

奇怪的是，這里空蕩蕩。

連一個瀆神者都看不見，仿佛之前自己逃竄時聽到的恐怖異響全是幻覺。

但周助很清楚，那不是幻覺。

未知的兇險正隱藏在黑暗中，只是還沒將神血和六顆黑丸的力量吸收干凈的自己，實力太弱覺察不到。

“我感受不到蚩尤的氣息了。”

精衛伏在背上，眸中火焰黯淡無光，仿佛隨時都有可能熄滅，可四肢卻纏得很緊，仿佛在用僅剩的力氣，盡量給自己減輕負擔。

她望向湍急的河水，提醒道：

“不過，這里有另外幾股令人討厭的氣息，他們就藏匿在……”

“橋下的河水中。”

這次精衛的形容詞換成了令人討厭而不是骯臟，顯然這幾個家伙要比瀆神者難對付的多。

然而周助并不畏懼，只是有些遺憾：

“跑得真是快啊，希望解決了你說的那幾個家伙之后，可以從他們口中逼問出蚩尤的下落。”

“反正我這副樣子是回不去人類世界了，有的是時間陪她耗。”

精衛輕“嗯”一聲，介紹起了藏匿在水下的幾個家伙:

“小心點，那是一尊C級神和四尊D級神，盡管在眾神中屬于最低下的那一層次，卻也是貨真價實的神明，實力要比之前一整棟樓的瀆神者加起來都高得多！而且，你身上的蚩尤神血對他們產生不了任何壓制。”

“其實你應該在外面多待一會再進來的，你剛和神血融合不到五分鐘，實力正處于暴漲期，身軀還未徹底異化，每多一分鐘，便多一分勝算。”

周助何嘗不懂這個道理？

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當下的變化，他的體內仿佛被開了一扇門，那扇門通往神力之海，無數蘊藏著各種規則之力的潮水像是等待千萬年之后終于找到了一個宣泄口，瘋狂從門外涌入，灌到自己的身軀各處！

每一秒，他的各方面都在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趨勢提升！

才過去了幾個呼吸，他的力氣便增長了不知多少倍，原本拿著還有些許沉重的刀劍此時已經輕若羽毛，稍一揮動破空聲便如雷鳴！

他的目力也有了驚人的長進，剛落地時環視四周什么都覺察不到，可現在雙眸卻是能夠穿透湍急的河流，窺見藏匿在水中的四個模糊的人影輪廓。

那是四個西裝革履、頭戴小丑面具的家伙，身材短小五五開。

這一刻，他們比肩立于河底，雙手插兜凝視著自己，面具上扭曲的笑容毫不掩飾，仿佛在彰顯自己高高在上的姿態，讓人無比生厭。

不過令人驚詫的是，這四人周側形成了一個球形的真空地帶，所有水流都避開了這個區域，仿佛那是神之禁忌，一碰便會觸怒神明。

“他們應該就是精衛口中的那四位D級神了，看上去倒也沒什么了不起，和我一樣兩只手兩只腳，但身材沒我好，長得也肯定沒我帥，否則干嘛戴個面具出來嚇人？”

“只是不知最后一位C級神藏在何處。”

他將整座木橋下的河流都掃視了一遍，但并未發現那人存在的痕跡。

“別找了，你看不到他的。”

精衛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

“C級神的實力遠超D級神，而你現在只是一個瀆神者，連D級神都夠不上，即使他站在你眼前，你也發現不了。”

再強的瀆神者，那也只是瀆神者，這一類骯臟東西的存在本身便是神明的恩賜，又豈能和真正的神明并駕齊驅？

可周助毫不在意，反而笑著問道：

“從來沒有瀆神者以下犯上，殺死過一尊真正的神明么？”

精衛答得很快：

“是的，據我所知，從來沒有。”

“瀆神者是凡人服用神血后異化而成的東西，對神明而言，它們就像是血庫中的一滴血，你在人類世界生活了二十來年，有聽說過一滴血可以主動殺人并且成功的么？”

這種比喻倒是很有趣。

周助主動忽略了后面一句話，只是猖狂地嘿嘿一笑：

“有些事，總要有人做第一個。”

“而我，向來喜歡成為前無古人者。”

說著他從外套上扯下一塊長布，慢慢將八口刀劍綁在腰間，打上活結，然后左右手各自握住一劍一刀，開始朝木橋狂奔而去。

此時，體內的那扇“門”仍然處于大開狀態，無數自己根本難以理解的力量從中宣泄而出。

周助只覺自己像是個裝水的氣球，被扎在了一個開到最大的水龍頭上，要不了多久便會因為承受不住這份涌泉一般的恩賜，砰的一聲爆炸！

所以他急需發泄。

也根本等不下去了。

背上，精衛似是看出了周助現下的狀態，所以沒有開口阻止，盡管在她看來以瀆神者之軀揮刀神明，無異于螳臂當車。

好在……

這頭螳螂的臂刀超越常理的堅硬，那河底的那四輛所謂的“車”，只是小丑在舞臺上表演時所用的獨輪車罷了。

“或許……真的有勝算。”

精衛腦子里閃過許多個念頭：

“我雖然從未見過瀆神者弒神，但也從未見過像他一樣特殊的瀆神者，像蚩尤和我這種層次的神明，每一滴血都蘊含著無窮偉力，損失一滴都會對自身實力造成不輕的折損，從而導致在同層次的斗爭中落敗甚至身死。”

“所以我們根本不會用自身的血來制造骯臟卑賤的瀆神者。”

“可蚩尤偏偏這么做了！”

“而且，她還親手煮食，讓他吃下了六枚神格！在紅月聯盟，有人曾經做過類似的實驗，喂瀆神者中異化嚴重卻仍保留了一絲神智的幸運兒服用D級甚至C級神的神格，他們本想用這種方法制造聽話的神明大軍，但可惜，所有實驗無一例外都失敗了，那些瀆神者都爆體而亡，所有神格都被污染！”

“所以……”

“蚩尤，你是把他當成了實驗品么？還是說，紅月聯盟已經偷偷掌握了造神的方法？”

黑暗中，精衛眸中火焰閃爍不定，似是在思忖什么。

這一刻，她的眼中充斥著好奇、忌憚、警惕……但唯獨沒有擔憂和恐懼。

這時，周助已經來到橋上：

“小丑們，別再藏了，你們的蝙蝠俠爺爺找到你們啦！”

他用盡全力大吼一聲，然后朝著水中佇立不動的四尊“小丑”神明揮動刀和劍，笑容猙獰地一躍而下。

……

水底。

刀光劍影映射在四人的瞳孔，像是火星引燃柴薪。

這一刻，四尊小丑終于動了。

他們的姿勢一模一樣，像是四個同一程序控制的機器人，先是微微抬頭十五度，直視周助，眼神盡是嘲諷，然后再不慌不忙地把雙手從兜里掏出。

同時掏出的，還有八把同一款式的鍍金手槍。

手槍樣式像是抗戰片中的常客“王八盒子”，只不過要大上一倍，而且上面篆刻著神秘復雜的銀色圖案。

下一瞬。

隨著扣動扳機的聲音接連響起，四尊神明的怒火便順著八支槍管朝周助身上宣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