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前菲諾換了身衣服，昨天的魔女長袍肯定不會是隨便穿出門的，那種衣服的材質特殊，價格昂貴，更多的意義是在必須展示自己身份的職業場合。

平時的時候菲諾看上去就和外面的大多數女孩一樣普通，白色棉服和針織圍巾，加了絨的黑色打底褲，剛剛沒過腳踝的靴子，斜挎著米白色的小包，裹得倒也不算嚴實到有會影響到自己的行動。

卡琳就簡單多了，半獸人耐寒，就像那些活在寒冬里依然要捕食的雪狼，所以她只是借了一件菲諾的長款針織衫往身上一套就敢出門，一直包到了大腿上，下半身甚至是裸腿，那點東西對她來說就已經足夠御寒。

最重要的是，她并不需要自己走路，因為她可以鉆進菲諾的包里偷個懶，變成黑貓只把腦袋伸出來，這樣一路上就可以半睡半醒。在成為黑貓的形態時，那件針織衫也會成為恰好能裹住她身體的衣服，這種來自半獸人的特殊能力還委實是叫人有些羨慕。

“出發出發出發！”卡琳舒舒服服地躲在包里，看上去很興奮，時隔三年又回到了這個世界。

挎包里多了只貓，明顯重量就不太一樣，菲諾感覺那根肩上的帶子格外沉重。現在她是差不多理解那些養貓人的心情了，就算貓咪天天喵喵叫著問你乞食，可只要它吃完了，它就是大爺，對你愛答不理的時候別想著去摸它兩下，否則就給你一爪子。

而且和別的貓大爺還不一樣，在這段關系里她們之間還有一份契約的約束，只要卡琳想，她隨時都能動用自己的絕對命令權，讓菲諾去做違背自己意愿的事。

未來必然前途多舛，每天還得想辦法討好這只臭黑貓，一想到這些是為了魔術修行必須付出的代價，菲諾就覺得屬于自己的那條命運緞帶上，肯定是比別人多了幾個孔，哪哪都漏風還下雨。

公寓外面的長街上還是有些冷清，得走很長一段路才能看到行人，因為菲諾住的地方相當偏僻，相對的就是租金比較廉價，周圍的房子都住不滿，很多都是空置的，晚上的時候就格外顯得落寞。

菲諾還是和昨晚一樣走路比較慢，花白胡子出來趕早的老爺子都能走到她這年輕人的前面去，卡琳覺得以這個節奏，去拿藥這種事就能花費菲諾一天的時間。

不過這種情況在成為正式的魔女以后就會好轉，到那時候菲諾就可以使用魔導器了，找點便利出行的東西有助改善她不善活動的身體。

下城區的房子多半都是青石磚結構，有心的人家會把墻外涂得更好看點，沒心也沒錢的話就是一棟灰不溜秋的建筑物，看著有點土鱉。

這是條件所致，因為缺乏更好的建筑資源和財力。

雖說下城區這個稱呼里有個下字，但這并不意味著它是多么丟人的地方，也并非某個城市中的一塊區域，它只是一個代稱，指代的是大氣中魔力含量最低的地帶，這些加起來組成的才是完整的下城區，其中甚至包含了十幾個國家。

再繼續往上，就是零城區，碧城區，曉城區，黎城區，和頂城區，越往上大氣中的魔力就越豐厚，環境越是有利于人們自身的魔力修行速度。

所以對大多數有志向的人來說，都會更愿意往更高層的城區前進，那里更加繁華，也適宜居住和修行。不愿意的也大有人在，因為每次跨過城區的時候都會有一場特殊的實力檢測存在，那可是會送命的考試，把安身立命當做本分的人是不會愿意去冒那個險的。唯有通過那場考試，才能取得去更高城區的通行資格，自上而下則沒有這種要求，但去了，要想回來，那也得一樣用實力說話！

有能力升遷的人都會更愿意在上面的城區生活，留下來的就只有實力不濟和對魔力修行無所謂的人，下城區久而久之就成了最次的那一檔，人少了自然也就窮了，好東西是很難流傳到這種地方來的。

不過還是有一些機會能夠給下城區注入新鮮的活力，那就是進行魔力修行的人，無論那些人出身在什么地方，哪怕你是現在最高的那個黎城區的王公貴族，想要通過職業考試轉正，就必須從下城區開始，一步步取得所有的通行資格回到高處去，自我歷練。要是吃不了這種苦，那就別碰魔力修行，老老實實在黎城區當個普通老百姓過自己的公子哥生活。

拼搏，努力，還有上進，大抵是對這個世界最好的詮釋，若是不甘心自己的命運，大可以去從下城區開始，慢慢證明自己，這世界就像一座高塔，總會有人愿意去攀登高峰，書寫屬于自己的傳說。

自頂城區因為龍災完全失陷以后，黎城區就是如今世界的頂點了，不過那些對菲諾來說都還很遙遠，無論是想回家還是去復仇，她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當下她所生活的這座城市叫做薩塔妮亞，是個沒什么名氣的地方。與其叫城市，其實稱之為鎮子更加合適，因為薩塔妮亞周邊都是大片的農場，這座城市根本就沒有類似城墻之類的工事，最大的存在意義就是當做周圍的集散中心，把農產品都打包運去外地銷售，由此才聚集起來一批人，漸漸誕生了這座城市。

因此它并不大，人也不太多，生活上倒是因為自產自銷都比較便宜，可能你出門繞著薩塔妮亞溜達三圈，能夠見到同一個人兩回，委實算得上是窮鄉僻壤。

如果讓卡琳來選擇，她肯定不會呆在這的，事實上她被逮捕的時候也不在這座城市，是從其他地方被轉運到這里關押。但這座城市顯然很適合菲諾，不大，而且生活成本低，也很安靜，當個初心者的修行之地是個不錯的選擇。

菲諾要找的藥店就是薩塔妮亞唯一的一家藥店，叫做蓮心，聽說是一種很古老的藥材名字，來自遙遠的東方國度。

曾幾何時城市里也是有好幾家藥店的，但后來就都合并了，因為存在一家能夠制備各種藥劑的店鋪，對那些小店根本就是降維打擊。

作為一個連鎖店鋪，蓮心一直從它誕生的國家開到了這么個小地方來，他們有自己的營業模式，專門從事預定服務，簡單來說就是下到普通的藥品，上到專門對付疑難雜癥的，只要你需要，預付款然之后，蓮心藥店就一定能給你弄來。如果是很罕見的藥，你提供配方，他們甚至可以把材料備齊給你做好再送到，只要你付錢。

只不過考慮到難度問題，這個時間從半天到長達數個月不等，價格當然也水漲船高，有任何需求最好還是提前準備好，別到時候藥沒到，人先嘎了。

卡琳不知道自己睡過去了幾次，更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總之當終于看到藥店那個標志性的蓮花招牌時，她已經精神煥發了。

“說起來，我還沒問過你得的是什么病呢。”卡琳忽然想到該問一下這個事情，擁有一副健康的好身體也會有助于修行。

“不知道，醫生也答不出來。”菲諾淡淡地說，“從龍災里活下來之后我就一直很虛弱了，要么是忽然喘不過氣，要么就是半夜的時候像是被扔進了火爐子烤，找過很多醫生都不知道具體的問題，他們只能給我開減輕病癥的藥，只要按時吃，就不會發病。”

“聽起來還挺麻煩的。”

如果是沒錢去治愈的病，將來發達了就總會有機會，但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問題可就難辦了。

“最開始的時候也很難接受，但現在都習慣了。”菲諾笑笑，走進藥店。

她剛一進去卡琳就抽了抽鼻子，用爪子捂住鼻子鉆進了挎包里，因為周圍全是濃烈的藥味，對她的嗅覺來說實在是太刺激了。

蓮心藥店并不大，和大多數人對藥店的印象不一樣，它沒有那么多擺放整齊的盒子或者置物架，取而代之的是放在各種編號籃里的袋子，每一個袋子都用標簽封口。那些就是客人們提前付款預定的藥品，只等主人來取，店里因此門可羅雀，不會像普通的藥店那樣麻煩，客人來的很快去的也很快，都是帶著明確目的來的。

柜臺后面坐著唯一的店員，是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正在看報紙，對這樣一家店來說工作確實很清閑，他總得找個消遣的東西。似乎正在忙著看什么大新聞，男人的臉色很凝重，沒注意到菲諾已經進店了。

菲諾從包里取出之前預付款時的憑證，放在柜臺上推了進去：“老板。”

中年男人這才回過神來，看到是菲諾立刻笑的非常和善：“又來取藥啦？小菲諾。”

這些年來菲諾總是風吹雨打從未缺席，算是店里為數不多的常客，男人對她的情況也了解的不少，說來也是可憐，這么年輕的女孩居然會得上那種怪病，總叫人覺得神可能是瞎了眼。

男人從身后的籃子里找到對應編號的那個，連著籃子一起放到柜臺上，清點了一遍里面的數目，才一樣樣拿出來遞給菲諾。一共十個小瓶子，和手指差不多高，按照一個月份的劑量來算，菲諾三天就得吃掉一個瓶子的藥丸，這個劑量可以說是很多了。

菲諾把十個小瓶子全都裝進挎包里，期間不斷地故意砸在卡琳的腦袋上，卡琳氣不過想要吼出來，但還是為了菲諾忍住了。半獸人并不受歡迎，大多數地方都拒絕接待，就算現在她只是一只普通黑貓的樣子，男人作為認識菲諾的人肯定也知道她是個魔女，魔女身邊的野獸是什么不言而喻。

“老板，下個月……”菲諾的聲音很輕，囊中羞澀委實個令人難以啟齒的事情，但當下的情況就是如此，她也只能老實地說了，“下個月的藥，我應該是沒法預付款了，最近的經濟狀況不太好。”

男人臉上的笑意收斂了幾分，但還是很客氣，“沒事，我們都這么熟悉了，這次就當我墊的錢，先幫你買的唄，等你之后有錢了再補上就行。”

“真的？”菲諾沒想到老板會這么好心，眼睛里透著意外喜悅的光。

“這種事兒我會跟你開玩笑嗎，牛皮吹的大點兒，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說是你的半個家長都不過分！”男人哈哈大笑，“年輕的女孩子總是討人喜歡的啊，你要是個男孩，我鐵定不給你這么大好處。”

很難說他是認真的還是在玩笑，不過在菲諾的印象里，從第一次見面開始這個老板就一直是個很好說話的人。

“最近有感覺好一些嗎？”男人關心起菲諾的病情來。

“還是和以前一樣，吃藥的時間必須固定，不然還是容易喘個沒完。”

“這樣啊。”男人不笑了，“說完了好消息，我有個壞消息也得告訴你，你下次再來付錢的時候，要開始多花10%了。”

菲諾一怔，“要漲價嗎？”

“對。”男人點點頭，“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知道的，我們蓮心藥店一直都是從事定制服務，受到原材料波動的問題，價格也容易有起伏。你吃的藥里，有一種材料叫做影焰草，那種藥生長在陰暗的環境里，經常與魔獸為伴，人工培育的難度很高。最近不是天氣老不太好么？很多人都有呼吸上的困難，總店那邊對影焰草已經供不需求了，所以只能漲價，很抱歉。”

“這樣啊……”菲諾默默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倒霉的消息總是一個接著一個，似乎她的人生從來都沒有平坦的時候，短暫幸福的童年過后，就一直是坎坷不斷的崎嶇。

黑貓的腦袋忽然從包里探了出來，卡琳的嘴里咬著一個藥瓶，輕巧的跳到了柜臺上，她把那個藥瓶吐在柜臺上，用爪子按住，抬頭看向老板。

“你是說菲諾吃的藥里面有影焰草，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