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獸人？”一看到是會說話的野獸，老板的臉色立刻就變了，對方是只黑貓這么小的東西，他索性抬手就去打它，但卡琳實在過于靈活，老板一連幾下全都撲空，只好轉向菲諾。

“半獸人是不能來這種地方的，誰能保證它的手腳干不干凈！”老板聲色俱厲。

菲諾剛想道歉，心里忽然響起卡琳的聲音：“別說話，好好看著。”

她甚至特意用上了帶有魔力的命令，菲諾只能靜靜地看著事態繼續發展，滿臉擔憂，老板在她的印象里一直都是個和善的人，她不希望老板會和卡琳起什么爭端。

卡琳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舉起來慢慢欣賞著：“我覺得我的爪子，肯定比你這家伙的心要干凈得多?！?

“你什么意思？”老板的眼神驟然犀利起來，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度危險的東西。

“你說這藥里加了影焰草，那是種有魔力的植物，除了能針對呼吸困難的問題，也是很好的魔力補充劑，無論魔獸還是半獸人，都很喜歡吃?！笨蛰p蔑地笑笑，“但這種草需要劑量去堆，服用的數量不夠多的話，效果就會銳減。”

老板的臉色開始不對勁了，墮落的半獸人們擁有屬于自己的魔法，他們自身卻不能制造魔力，所以通常都會和魔獸一樣，吞服還有魔力的植物，礦物，甚至是同類的肉來補充。因此在對各種材料的辨識上，半獸人確實比普通人要懂行的多，那是它們的天性，魔女中就不乏專門豢養那樣的半獸人，來幫助自己采集材料的例子。

藥瓶傾倒在柜臺上，卡琳撥出里面的藥丸，湊近聞了聞，多種藥物組合在一起之后的味道實屬不佳，用勁過頭了她的鼻子就像被塞進去兩顆洋蔥，只能捂住說話。

“在你的藥里，影焰草的含量低的令人發指，你要是不說我還真沒注意到里面居然加了這個?？縿┝咳崿F藥理的東西，居然用這么低的含量，你這藥不能說是完全的假藥，但劣質產品是肯定的。”卡琳抬頭看著老板，“我想想，大概是覺得菲諾不懂會很好騙，所以就拿她開刀賺點差價吧？因為是從事定制業務，你上頭的人根本不會在意你開的單子，只會按部就班的定制，中間的差額想來都被你中飽私囊了?！?

“胡扯！”老板猛拍柜臺，像是被觸怒了的野獸，梗著脖子大吼，“我是這里的店長，怎么可能干自砸招牌的事情！”

“死到臨頭了還要嘴硬？別的東西我不清楚，但說到有魔力的花花草草，絕對別想瞞過我?！笨盏淖ψ又赶蚶习迳砗竽切]開封的提籃，“那個籃子里的東西有靈虛草的味道，那邊那個是青林果，哦，我還聞到了小魚干！小魚干也能當藥么？”

老板氣的渾身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其實是個沒什么本事的人，全靠家里的關系打點，讓他有機會來這種小地方當個連鎖店的店長，工作也不復雜，用點心就能完成，委實是個豐厚的閑差。

這么窮鄉僻壤的地兒他向來看不起，往這里賣的藥也總是偷工減料，從里面賺點差價。他很雞賊，只是降低藥效而不是單純的賣假藥，多數人的病癥都只是會延長一些，終歸是能好起來的，像菲諾這么嚴重的只是極少數。但本來病就很嚴重了，好不起來他們也只會覺得是自己身體的問題，不會懷疑到老板的藥上來。

這些年來老板靠著這種手段一直都活的很滋潤，可今天他卻撞上了識貨的人，還偏偏是個半獸人，這種家伙想來在外頭流浪的時候沒少吃過這些東西，成為使魔以后自然而然地從人類的知識里明白了對應的名稱。

“還想再跟我犟兩句嗎？”卡琳實在受不了貓鼻子了，既然已經暴露身份，那么索性就變回人形。她斜坐在柜臺上，腿翹的老高，那條尾巴像是在宣誓自己的勝利，得意地搖來搖去。

“你……你想怎么樣！我告訴你，我們蓮心藥店也不是好惹的，想敲詐我？別想！你這種東西就只配呆在監獄里！”老板還在虛張聲勢，雖然對方是一介半獸人，但也是魔女身邊的使魔，不管怎么樣魔女都有管轄的責任，肯定不會放任她亂來的，蓮心藥店又是實力雄厚的大企業，老板只希望搬出這個來就能鎮住菲諾。

至于后面怎么辦……跟菲諾談談賠償不就好了，這么些年接觸老板早就知道那是個什么樣的姑娘，善良又心善的大小姐根本就不懂什么叫無奸不商的人心，給貧窮的她塞點小錢就能解決這個問題！

“你這種說話的口氣可真讓我討厭，難道你還不明白，你的命現在都握在我的手里嗎？”卡琳的聲音陡然冷了下去。

老板感覺自己的眼前忽然黑了，他還沒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臉上就傳來鉆心的刺痛。在那電光火石之間，卡琳揪著他的衣領把他從柜臺里拎出來，直接摜在地板上，僅僅是這么一下老板就已經頭破血流?？枕槃萏_狠狠踩住他的臉，她赤著腳根本就沒有穿鞋子，但仍能把老板的臉擠壓到扭曲變形，他的下半生如果還想要臉，就必須找個功夫不錯的骨科醫生。

“菲諾在這里生活了五年，也就是說就她一個人你就已經騙了五年的錢，其他人又有多少我根本不想去算。蓮心是個連鎖藥店，它能開那么多家實力當然雄厚的可怕，像你這種蛀蟲干的事，總部要是知道你在砸他們的招牌，你的下場大概比死更慘。對你這種無良奸商我是沒什么必要客氣的，我只需要把你的事情往外捅一捅，你就可以跟世界說再見了，外人不會比你的自己人更狠?！?

卡琳慢慢施加腳上的力道，老板好像聽見自己骨頭一點點碎開的聲音，就在腦袋里，格外響亮。雖然本體是只黑貓，但卡琳仍舊是半獸人，這一墮落族群的力量相當可怕，沒有修習魔力的人在它們面前根本就是任憑拿捏的雞仔，她的分寸已經掌控的很好，否則老板早就當場殞命。

“您想干什么都行！全聽您的吩咐！”老板趕緊用自己最后的那點力氣喊出來，要是再晚一些說不定他的頭骨都會徹底炸成兩半。

“這不是挺聰明的嗎？我更喜歡你之前桀驁不馴的樣子，你要是不服輸，我就可以開個葷了?！笨绽湫χ蛄颂蜃约旱氖种福F在不是貓而是個女孩，那個動作看上去是有點妖冶的，但落在老板的眼里只能是兇狠的威脅。

“聽著，過去五年買藥的錢我就不跟你算了，下個月到期之前，你必須籌備五年份的藥給我，這一次如果還是缺斤少兩的，結果你自然明白?！笨照f。

“一定，一定！”老板扣著地板，扭曲的像是條蟲子，他覺得這樣卡琳應該就能放過他了。

“別急，這點東西對你這樣的人來說實在太九牛一毛了，作為受害者我還需要一點補償?！笨张ゎ^看了看店里，這種地方委實是沒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可以撈，而且那些籃子里都是別人救命的藥，她不希望在菲諾面前表現的自己是個喪心病狂的暴徒，盡管她的確曾經是。

“你們這藥店多久和總部結算一次？”卡琳忽然說。

“一……一個月，每次間隔一個月上報收入和需要采集的單子，今天就是最后一天，菲諾總是掐著這個時間來?！崩习宀幻靼卓帐鞘裁匆馑?，但現在他的命都在卡琳手里，只能老實點。

“那就是說這一個月的銷售額都還在你手里嘍?！笨盏匦α?，扭頭看向柜臺的抽屜，想來在進店之前，老板自己呆的就是收銀存放的地方。

整個存錢的抽屜都被一口氣拽了出來，里面金色銀色古銅色的錢幣交織在一起，光芒奪目，卡琳覺得自己的眼睛肯定已經被錢幣的符號填滿了。

“借你的挎包用一下！”

卡琳拉開菲諾的挎包，一只腳踩著老板，一只腳踩著板凳，大有野蠻土匪來搶劫的架勢，抄起抽屜直接就往挎包里面倒。

錢幣相互碰撞嘩啦啦的聲音如此令人悅耳，但在老板看來每一聲都是在他心頭上拿刀子劃口。他只是賺點藥材劑量上的差價而已，走的是細水長流的路子，相比起整個藥店的總體銷售額委實是小巫見大巫，這一個月的所有財政支出全都成了窟窿，為了不被總部發現他還得拿自己的錢補上，每一個掉進那只挎包的硬幣都在讓老板心里的血越滴越多。

他只能閉上眼睛，聽著流水般的錢幣從自己這滑到另一個人的包里，唉聲嘆氣，如果不是暴露出去一定會被總部弄死，他情愿讓這事兒公之于眾，那樣雖然他會被抓起來送進監獄，罰款也總歸是要比這筆錢要少得多。

最后那個小挎包甚至冒了尖，塞得滿滿當當，女孩子出門背的小包里面并不會有太多空間，而城里唯一又最大的藥店每天都是日進斗金，好幾把硬幣銅幣都直接掉到了地上丁零當啷的亂彈，卡琳撿都懶得撿。

暴富就是這么一種感覺，分明早上大家還在吃蘿卜青菜，想著什么時候能去搓一頓大餐，現在連彎腰多撿幾枚錢的功夫都沒有，人生就是如此魔幻。

“感謝你的財政支持，我會為你保守秘密的~等你的藥送到，我們的賬就一筆勾銷。如果將來不想再遇到同樣的事情，還是老實點當個普通的藥販子，這種店養活你已經很充裕了，詐騙是沒什么好下場的。”

臨走之前卡琳還彎腰親昵地拍了拍老板的臉，盡管那種力道已經和耳光差不多，但配合上她那滿臉仿佛能沁出陽光似的笑容，老板甚至有一瞬間覺得被抽的還挺舒服的錯覺，回過神來感覺自己完全是被這家伙給欺負傻了，只能陪著笑說您老慢走，等那兩個背影離開的時候才敢咬牙切齒地開始收拾殘局。

店里的錢被洗劫一空，就剩下零零散散幾十個銅幣撒了滿地，也就夠下個館子吃一頓還算好的。老板心里默默流淚，盤算著自己到底損失了多少錢，開始考慮要不要在門口立個牌子拒絕接待魔女，這樣以后就再也不會遇到鼻子好使的半獸人了。

“發財嘍發財嘍，發呀么發財嘍~”卡琳一路上拋著一枚閃閃發亮的金幣玩兒，嘴里唱著不著調的歌，輕盈地蹦蹦跳跳。

她倒是非常開心，但走在她后面的菲諾看起來卻憂心忡忡，雙手一直緊緊抓著挎包的肩帶，一語不發，現在已經離開店鋪，卡琳的命令也就失效了，但她還是沒開口。

“我猜，你現在是在想，那個老板也太可憐了，被我壓榨成那樣?！笨崭揪蜎]回頭，只是抬頭看著那枚被自己扔起來的金幣，伸手一把抓住。

“是有點……最后走的時候總覺得他好像一瞬間就老了十幾歲?！狈浦Z輕聲說。

“真不愧是曾經的大小姐，心善的都快沒邊兒了，他坑了你五年，這種時候你居然還會覺得他可憐，圣母都沒您這么天使的，看起來你小時候肯定被保護的很好，沒怎么見識過所謂的壞人，認為世界都是陽光與美好，哪怕現在也依然如此。你這種人就是被騙了都會幫人數錢的小白鼠，大壞蛋最喜歡的類型?！?

卡琳抿著嘴笑笑，她對付老板的時候甚至稱得上有些殘暴，菲諾一度很擔憂自己會控制不住她，但現在看起來還好，是人還是獸，她是能收放自如的，否則以半獸人的力量，光是把老板從柜臺里弄出來的那一下就能直接摔死他。

“如果是我來處理，我只會按照規定，讓他假一賠十，不會值這么多錢。”菲諾看了一眼自己那已經略顯臃腫的挎包。

“不用跟我講法律，我們半獸人不就是人們口中的犯罪者么？踐踏規則的人當然不會遵守規則，我有我自己生活的方式?！笨沾盗寺暱谏冢斑@樣說來我還挺適合當個半獸人的，無拘無束的感覺可真好?！?

“你以前是什么樣的人？”菲諾有點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