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護工不知何時已經幫他解脫捆綁帶，在禮貌的扣動幾下“特殊治療中心”那個牌子下的老式風鈴以后，兩人默默的朝上走去。

陸玖感受著來之不易的自由，還沒開始大口呼吸甜美的自由空氣，幾乎能停進一輛馬車的大門就被打開了，迎面而來的卻是一個黑洞洞的槍口。

……

“你就是安德魯口中的那個異鄉人？”

“如果沒有其他人的話……那估計就是我了。”陸玖謹慎的看著吧臺后的女人，一字一句的說著……原本他倒也不至于如此謹慎，不過看在女人手中握著的左輪手槍份上，陸玖決定先保住小命再說。

女人坐在吧臺后面，右手握著一只雪莉杯，里面渾濁的酒液很快就消失在杯子之中，這讓陸玖不得不開始擔心眼前這把對著他腦袋的手槍會不會走火……

“除了膚色以外，我倒也沒看出你有什么特別的？”女人打了個酒嗝，醉眼迷離的說道：“忘記和你說了，我叫瑪西，瑪西.蘇利文，你可以叫我瑪西，或者叫我瑪文……你叫什么？新人？”

“陸玖，我叫陸玖，瑪西小姐。”陸玖偷偷越過吧臺打量著眼前這個放蕩不羈的女人。

瑪西或者瑪文小姐正介于小姐和太太的年紀之間，有一頭和她作風一般火辣的紅色波浪長發，穿著一件胸前開口讓人很容易想歪的米色內襯，外套則是一件厚實的從頭到腳的黑色大衣，看上去像是黑手黨或者黑手黨的女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右眼被一個黑色的眼罩遮住，一道深刻的疤痕從額頭一直蔓延到右眼眼角下方。

“真是個有禮貌的小家伙……”瑪西將手中的左輪手槍倒轉一圈以后插入大衣里的槍套上。

“這地方和我想得有些許的……出入。”陸玖松了一口氣的同時說道，拘謹的看了一眼這個所謂的“特殊治療中心”。

與其說是治療中心不如說是某個酒吧前臺，這里真的有一張長長的吧臺和一面擺滿烈酒的酒柜，沿著走廊看去里面還有數間用途未知的房間，讓這里看上去像是公司的辦公室與酒吧的結合體……

“你覺得這里會是什么地方？”瑪西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這次陸玖看清楚酒瓶上寫的名字了。

索托洛弗私釀酒……那是在外面的所有酒吧都沒看過的牌子，這讓陸玖有些許好奇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不知道……”陸玖誠實的回答道。

瑪西從吧臺下面拿出一張頗有年代感的羊皮紙，上面寫滿密密麻麻的拉丁文，她把這張紙推到陸玖前面。

“這是什么？”陸玖低頭看著那張堪稱天文報告的卷軸，硬著頭皮問道。

“這是初版的守密人條約，在我進一步給你解釋這是什么地方以前，你必須在上面簽上你的名字……這是我們這一行的規矩之一。”

“問題是……我看不懂啊。”陸玖硬著頭皮看著上面完全陌生的單詞，雖然說拉丁文與英文同出一家，不過具體落到實處完全就是兩種天南地北的文字，更何況他的英文水平也局限于普通的聽說讀寫，稍微具有專業性一些的詞匯就直接抓瞎。

“很抱歉，為你解釋上面寫了什么也屬于契約的內容之一。”瑪西聳聳肩吐槽道：“要我說當初設計這玩意的人就是……XX……”

陸玖猶豫一會兒以后，拿起一邊的鋼筆，一筆一劃的用還不熟練的中文寫下自己的名字。

卷軸既沒有燒起來也沒有出現什么異常畫面，更沒有從里面跳出來一個老爺爺神秘兮兮的告訴他從今天開始就要做他徒弟云云……

陸玖只看到瑪西同樣困惑的看著上面寫著的中文，不確定的問道：“這是異鄉的文字嗎？過去我從來沒見過這種……文字，你確定你沒有寫錯什么的？這張卷軸之后要上交給密斯卡托尼克那邊的調查員最高理事會，要是你的名字寫錯了那樂子可就大發了。”

“沒有。”陸玖同樣不是很確定，不過他倒沒有表現出來。

“嗯……”瑪西苦惱的撓了撓自己的亂糟糟的紅發，最終嘆了口氣說道：“本來這差事不是我負責的，不過安德魯現在還在床上，維克多那家伙去解決退伍軍人福利院那邊的破事……伏拉契那菜鳥去給安德魯擦屁股了……

總之……啊……真的好麻煩啊，為什么要把這種要動嘴皮子的活交給我，維克多那個混蛋就不能早點回來嗎？”

陸玖無視了瑪西小姐絮絮叨叨的抱怨，只是安靜的低頭看著風景……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啊？”陸玖尷尬的擦了擦口水，抬頭看向已經不知道有幾分醉意的瑪西。

“安德魯有給你說過什么嗎？”瑪西比劃了一下手勢，“那家伙已經把所有你應該知道的東西都告訴你了吧，最好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的吧……”

陸玖很確定安德魯除了告訴他關于拜亞基的一些基本生理知識以外什么都沒說。

“首先，我們對內稱呼叫做調查員，對外嘛……我想想該叫什么來的。”瑪西從大衣內側的口袋里掏出一本證件，照本宣科的念道：“北方自由聯邦異事調查局……探員，嗯，探員。順便說一句，我們調查局理論上掛靠在北自由聯邦的稅務署下。”

“稅務署？”

“沒錯就是那個稅務署。”瑪西一臉悲痛的說道。

“哪個稅務署？”作為一名流動性極強的社會流體，陸玖對于稅務向來是久仰大名不知其所……他連公民身份都沒有，稅吏們想找上門來都沒地去。

“就是南北戰爭期間大總統林肯先生創立的那個稅務署……你不會從來沒繳過稅吧？”瑪西如同看外星人般看著陸玖。

陸玖扒拉著自己的口袋，里面空空如也連個多余的鋼镚都沒有。

“好吧……先不提這茬，絕大多數的調查員都來自密斯卡托尼克大學……別這么看著我，調查員分為內務調查員和外勤調查員，其中通過考試進入密斯卡托尼克大學的學生稱為內務調查員，當然他們本質上并不認同這個身份，那群文縐縐的家伙們一直都看不起我們，他們自認為自己是這個國家這個社會的精英階層人士——事實上也大差不差，密斯卡托尼克大學是馬薩諸塞州最好的私立大學之一，能和它齊名的只有隔壁波士頓的哈佛大學。那群家伙大學畢業以后不出意外的話都會成為律師、私人醫生、政治家之類的‘上層貴族’。”

看得出來瑪西對于所謂的內務調查員們怨念有些大。

“我們則是外勤調查員。”瑪西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痛：“我們是這個搖搖欲墜的國家黑暗的一面……我們并不以調查員為恥，我們以其為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