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要表明一點，我沒有瘋，也絕對不是他的病友……”

“真的，我真的沒瘋……你說什么？你們那里每個人都是這么說的？”

“我……X……XX……”

后面這段陸玖沒能說完，在他打算口吐芬芳時早已見慣大風大浪的格曼大夫已經先一步把一大團棉球塞進他的嘴巴里……這團棉球上還有某種不明的體液味道。

他們兩人像是送進屠宰場的生豬般被押上一輛由蒸汽卡車改造成的“救護車”上，陸玖表現得像是即將待宰的小豬般嗷嗷亂叫，鑰匙倒是安靜的趁著護工們都忙著把陸玖塞進車里時先一步跳了上去，西裝革履的男人倒是像回家一般對著幾名醫生指指點點。

“對對對，這種時候就應該要打上足夠的鎮定劑，像這種年輕人可比我要有活力多了。”

“格曼大夫別翻你那破病歷本了，他是我上一家瘋人院里的VIP客戶，最近才秘密轉移到你們這里，恐怕除了院長以外誰都不知道這件事情……”

“阿德莉莎小姐麻煩把窗開一開，你以為我們是什么？鄉下的活豬嗎？”

“謝爾曼大夫我警告你……我們都這么熟了就沒必要……嗚嗚嗚……”

救護車上很快就安靜了下來，以至于車上的司機都能聽到腳邊傳來貓叫聲……

“喵嗚？”

直到陸玖被兩名人高馬大一看就是混幫派出身的護工拖拽著下車以前，陸玖還天真的以為這一切都是一場誤會，不過當他被拖拽著下車以后，他才發現這誤會顯然有點大。

救護車停在一所外表古舊看上去頗具歷史的醫院前，這里看上去和皇后區常見的聯排公寓非常相似，唯一和醫院相關聯的是正門上掛著的“圣伊麗莎白精神病院”牌匾以及四周圍著的鐵欄桿……還有鐵絲網。

這種監獄級別的配置用在這里多少是有點魔幻，還沒等陸玖想明白整個人就被駕著往前挪，帶頭的正是那個格曼大夫。

“大夫，大夫我是個正常人啊，我真的是個正常人啊……”陸玖哀嚎著懇求道。

“那你要怎么證明？”格曼大夫并沒有停下來等他的意思，推開掩蓋著的大門朝里面走了進去。

“我知道自己的名字，知道自己是誰，知道這里是哪里……”

“那照你這么說，這里大半的病人都可以出院了。”格曼大夫粗暴的推開一扇又一扇房門，帶著陸玖走進精神病院深處。

進入醫院的大廳以后，陸玖看到了許多坐在大廳里放風的患者和醫生們，患者和醫生在這里格外的好區分，患者們無論男女老少大多都圍著一條沾滿口水的毛巾，醫生基本都穿著白大褂，身后跟著兩個看上去就不好惹的護工。

他看到其中一個醫生一邊念手上的報紙一邊注意著眼前眼神茫然的患者，每當患者對他聽到的詞有反應時，旁邊的一個護工就會上去狠狠往患者臉上抽上一巴掌，僅僅是陸玖路過的片刻，那個可憐的患者就已經挨了不下五次。

“那是迪斯馬醫生想出來的基礎懲戒療法，我們研究組曾經做過實驗，利用疼痛可以糾正患者的一系列行為認知錯誤，就像小鼠實驗……你應該不知道那是什么吧？那可是去年在北方醫療協會上獲得廣泛認可的行為實驗。”格曼大夫看到陸玖的注意力轉移到大廳里的‘開放式治療會’上，不自覺的停下來向他介紹道。

看著那個臉部歪向一邊，口水止不住從牙縫中淌出的患者，陸玖不由得一陣哆嗦。

“那個呢？”陸玖看著一個正對著墻壁傻笑的高大男人，他的旁邊站著三四位醫生，正對著那個男人不停的指指點點，其中一個臉上滿是自豪之色。

“你可真有眼光。”格曼大夫翻著手上的病歷本感慨道：“他是我們醫院的招牌病人。”

“招牌……病人？”

“他以前是北軍的一名騎兵軍士長，在第二次南北戰爭結束以后回到家鄉，這個瘋子回到密歇根以后制造了十一起惡性殺人案……這還只是被發現的，事實上當時一共有二十人遇害，能找到尸體的就只有那么十一具……”

“你是說他吃人？”陸玖的呼吸不由為之一滯。

“食用同類的傾向基本上是我們這里的常見病癥，嚴格來說并沒有什么大不了的。”格曼大夫不以為意的擺擺手繼續說道：“這家伙輾轉了好幾家精神病院都沒辦法收容，在收容他時有六名精神病醫生和一名全國知名的精神病理學教授遇害……來到我們這里以后，他才變得如此安分。”

“發生了什么？”

格曼挺起胸膛頗為自豪的開口說道：“他的主治醫生路德維希大夫力排眾議在推進治療方案中選擇了較為保守的額葉切除手術……”

“保守……”

“保守且傳統，一種來自先賢們的實用醫療手段，與放血療法并稱中世紀的醫療翹楚，是那個偽神并立黑暗年代的救贖之光。”格曼大夫專業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在此之前陸玖一直以為那是他鼻梁上的痣。

“在古老的額葉手術以后，這位北軍的英雄恢復了正常，眼下路德維希大夫正在訓練他的正常語言能力……我相信不日他就能夠重新回歸社會，在下次的戰爭中繼續發光發熱。”格曼總結性的說道，抬頭看了眼掛在大堂上的時鐘，對著架住陸玖的兩名護工說：“將這位病人送往地下三層的重癥監護病房，我需要去和院長核實他的個人相關信息……還有得加強醫院周邊的警衛，那個家伙已經跑出去多少次了？這次更加囂張，居然連院長的西裝都弄到手了！等我核實完畢消息以后一定要親自下去警告他一遍。”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錯了……”陸玖無力的呻吟著，眼看著格曼醫生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間里，自己則是被兩人拖著往下走。

三人走在漫長的螺旋甬道上，陸玖已經不止一次嘗試掙開手上的捆綁帶，可是除了讓那根帶子深深的勒緊以外并沒有其他結果。

“這里是哪里？”陸玖在走過一段樓梯后看到樓梯間貼有一個紅色的“1”，樓梯的出口處是一道看上去不亞于銀行金庫的厚實大門。

“隔離層。”其中一個護工沉悶的回答道，讓本來沒打算得到答案的陸玖嚇了一跳。在這之前他一直以為架著他的兩個護工是啞巴……

“隔離什么？病人嗎？”陸玖忍不住追問道。在他想來精神病并不具備傳染性，這有什么好隔離的。

這個問題卻沒人回答他。

三人繼續往下行走著，在又一個樓梯平臺上陸玖看到了一個“2”，與上一層不同的是，這次的大門不再是被緊緊鎖住的大門，而是一個看上去頗為陰翳的矮小老頭。

老人借著昏黃的燈光坐在一張椅子上看書，兩個護工和陸玖也沒有打斷他的閱讀狀態，不過陸玖注意到老人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間是瞄向陸玖身后的樓梯。

陸玖倒沒問這里是哪里，畢竟“停尸房”的標語就寫在老人頭頂的油燈旁邊。

為什么一家瘋人院也會有停尸房啊？

三人的腳步不停，不過越往下光線就越暗，要不是時不時在轉角處出現一盞橘黃色的油燈，陸玖此時已經完全看不清腳下的樓梯了。

油燈的味道倒是讓陸玖異常的懷念，那是座頭鯨死后從他的肝臟中提取出來的鯨油，這種油脂不僅耐用，而且燒起來不會散發出普通抹香鯨或者白鯨那樣如同腐尸發酵般的惡臭……從這一點來看這家精神病院的資金十分充足。

三人很快走完最后一程，當陸玖再次踩踏在地面上時，忍不住抬頭看向上方仿佛無窮無盡的螺旋階梯，很快就生出一種不真實感，這種感覺很快就被緊張所替代。因為地下三層比他想得要大很多。

“特殊治療中心”

看著油燈旁邊的文字，陸玖驀然的感到一陣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