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此刻,他什么都不想說。
袁野發現路知淵一直沒說話,有些奇怪,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發現路知淵的臉色有些不對勁。
路知淵怎么會露出這種虛弱的表情?
下一秒,就見他安然自若的抬起頭,神色堅定,語氣認真:“各位,我們就在這里分開吧,很快就要天亮了,這里也會被照亮,有人在進來這里時就已經報了警,所以,明顯大廈開門時間,警方的人就會來。如果你們不想有事發生,我認為你們待在一起才安全,如果你們想將自己關在休息室,那么無論是誰,都不要開門,兇手的真面目會出乎你們所有人的意料。”
他抓著袁野的手腕,“我們去找一個休息室。”
他手上的力道之大,讓袁野震驚,她瞬間感覺到他的匆忙和慌亂,仿佛發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外表看上去依舊鎮定。
可,為什么袁野會感覺到一絲難過呢?
袁野的心突然慌亂起來,不知所措。
其他人,面面相覷。
作家追上去:“商人先生,你不和我們一起了?”
路知淵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袁野差點撞在他身上。
他背對著眾人,聲音平靜:“”我很想保護你們每一個人,但顯然,心有力而力不足。”分明很平靜,和平常沒什么變化,可聽上去就是讓人覺得莫名的傷感,讓人也跟著難過,“與其一個都保護不了,不如保護最重要的。”
他向前一步,又停了下來:“所以,很抱歉,各位,但如果你們聽從我剛才的忠告暫時不會又生命危險,還有三四個小時就要天亮了……大家一定可以堅持下去的,不要相信身邊的任何人,也不要因為害怕就去動手害人。”
說完,拉著袁野就走。
才一進門,袁野就忍不住問:“你……怎么有些奇怪……”
路知淵沒有回答,背對著她,將門鎖好之后,又極其緩慢的轉過身,仿佛突然間蒼老的人,一步一步走得極為緩慢。
休息室里沒有開燈,他頹然的靠在墻壁上,勾著唇,似笑非笑看著她。
袁野視線極好,何況她手上還有一只手電筒,瞬間看出他的臉色慘白得嚇人。
她顧不上太多,立刻打開休息室的燈。
路知淵靠在墻壁上,側臉白皙而沒有血色,右手顫了顫,然后,有什么東西從他的袖子里掉了出來。
袁野看清地上的東西,愣了半秒。
剛剛發現那些短箭時,她就留意過,少了一只,以為是兇手拿走了,不曾想竟然在他手上。
本就不長的短箭只剩下一半尾端,上面有血跡。
袁野突然間就明白了,眼眶一紅,就去扯開他的風衣,頓時嚇得不輕,他的作臂,靠近胸口的位置已經被鮮血染紅了,布滿灰塵和其他東西的箭鏃陷進他的肉里。
她驚愕地抬頭:“路知淵……”
這是……那個時候他推開她,替她擋下的?
明明受了這么重的傷,竟然還強裝若無其事的走了這么久?
一路上牽著她走在人群最后,心里要有多大的承受能力才能做到啊?
難怪那個時候他的手那么用力,隱忍著顫抖,是不是在害怕如果再來一次攻擊,他會守不住她?
“噓,別做聲!”他用食指抵在她唇邊,臉色蒼白極了,沒有任何血色,卻還是淡淡笑著,“我沒事。”
袁野眼眶紅了,偌大的眼睛里慢慢有了晶瑩,起身往外走:“我去找人。”
“不……”路知淵拉住她,多說一個字都覺得費勁,“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受了傷,不然,就真的沒辦法安全帶你離開了。”
他淡淡笑著,臉色極為蒼白,心里難受極了。
外面那些人里,除了兇手,還有弒神組織的殺手,而且除了殺手,還有……
他怎么都沒料到,周問竟然,竟然也來了。
他的袁野,要怎么才能保護她不受傷害?
到現在,他還在考慮她的安全。
袁野再也無法忍住了,眼淚不斷落下,路知淵微弱的笑笑,用指尖拂去她的眼淚,又從口袋里拿出一把手術刀,塞到她手里。
袁野抬起手:“這不是……殺死整形醫生的那把手術刀?”
“嗯,剛才去找你的時候,擔心兇手還有別的武器,就將整形醫生的手術刀拔了下來。”路知淵握緊她的手,“袁野,我知道你可以幫我把這個箭頭拔出來。”
袁野一怔,立刻搖頭:“明天一早,我們立刻離開。”
她早就注意到箭頭生銹了,不知道會不會感染,而且一旦鐵銹留在傷口里,再取出來勢必會重新感受一次那種痛苦。
路知淵握住她的手,讓她看著自己,低聲:“我們暫時走不了了。”他低頭抵住她的額頭,眸光依舊清澈,看進她心底。
“袁野,認真聽我說,我很清楚自己的狀況,箭頭沒有傷到要害部位,也沒有傷到骨頭,不過是刺進肉里,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說完,自嘲地笑了笑,“他并不想在這里殺我,所以沒有下死手。”
袁野以為路知淵口中的他是兇手,也沒在意。
她扶著他坐下,自然清楚沒有傷到要害,可是最重要的他沒說。
一旦感染,后果不堪設想。
袁野注意到,箭頭雖然不算大,但有點深度,不過,并未傷及要害,距離心臟還有一指距離,雖然沒有傷害到骨頭,鮮血緩慢而不停地往外滲。
一開始的心痛和驚惶過后,袁野已經冷靜了下來。
無論如何,有一點路知淵說得不錯,必須盡快將箭頭取出來。雖然留在里面最為保險,至少不會造成大出血,可同時也會大大增加感染和其他并發癥的危險。
最多也只能熬幾個小時,可……
袁野抿著嘴唇,仔細觀察著傷口,心里大致有譜,對路知淵道,“好!”
休息室里有一張單人床,上面有床單被套,旁邊還有一床被子,袁野扶著他躺下,又快速走了出去,她知道旁邊的房間里有急救箱,雖然其他的工具可以不需要,但應急藥箱一定要有。
起初,路知淵并不同意,可袁野告訴他,要不然現在就帶他離開,要不然就聽她的,而且她能保護好自己。
袁野出去不過兩三分鐘,就再次回來。
到底這次的情況不同,她在隔壁房間還找了好一會兒,但凡可以用到的東西,都被她搜刮了過來。
手電筒、消毒酒精、止血帶、蠟燭、打火機……
她打開手電筒,又點燃蠟燭,確保可以更好的進行手術,隨后拿起手術刀,在火上烤了烤,進行消毒。
所有的都準備就緒,要動刀時,袁野驀地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沒有麻醉劑!
認真想了想,之前她被關的那個實驗室里。什么東西都有,說不定也會有麻醉劑,只要一丁點,也足夠了。
可沒等她起身,路知淵就抓住了她。
她內心急切,但路知淵的眼睛黑漆漆的:“不要去,我可以不用麻醉劑。”
心思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她的聲音都忍不住顫抖著:“不用麻醉,光是疼都能要你半條命!”
之前,他們在野外進行任務時,各種傷都有過,有時候也會給自己開刀,自然清楚沒有麻醉劑,會有多疼。
“我知道。”
他面色平靜,語氣很緩,“你知道,我找了整個大廈都沒找到你時,有多么絕望嗎?知道我聽說你被關在實驗室時,恨不得那個人是我的心情嗎?”
袁野梗住,她知道,她都知道。
“可路知淵,真的會疼死的。我的身手你知道的,我會很小心,保證不會有任何事的,好嗎?我知道哪里有麻醉劑,很快就會回來。”她聲音很低,一邊想要從他的桎梏中掙脫開來,可他死死抓著,沒有絲毫的松動。
“比起躺在這里,擔心你出去的時候隨時都有可能遇到危險,能不能安全回來,比起這種煎熬折磨,我覺得,那種疼痛算不了什么。”
他的唇色十分蒼白,沒有絲毫血色,卻還是竭力笑得輕松。
“要不然我們可以打個賭,我不會喊疼,也許我們可以在你開刀時討論兇手的事。”
路知淵若無其事,故作輕松,可袁野卻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