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到來比想象中還要快一些。
天還不亮,在母親的敦促下,衍昭被幾個太監宮女擺弄。
換上了祭司專用的鎧甲,臉上涂上了厚厚的油彩。
祭司需要注意的動作,禮儀已經學了好幾天。
本次祭司,規格和人數都是衍琞繼位以來最高。
大雪已經停了。
路邊的積雪已經被清掃干凈。
晨光剛剛出頭。
浩浩蕩蕩的祭司隊伍向著九峴山進發。
九峴山為大衍先帝們沉睡之處,與北山同屬一脈,由此也可以看出北山的地位尊崇。
衍昭騎著一匹棗紅色小馬,跟在隊伍后面,小馬是專門培育的,性格溫順,有專門的甲士牽著。
冬日里的暖陽很舒服,周圍的常青樹也掛了冰霜,十分好看。
自己的三哥已經有了幾分大人模樣,有模有樣的蓄起了胡須。
隊伍里不允許說話,只能聽見沉重的腳步聲和馬嗽聲。
日頭正盛。
隊伍已經到達目的地。
望著九峴山,衍昭莫名的有些心悸。
九峴山被種滿了常青樹,只有一條道路通往山頂。
山前是一仗寬,專門引渡的河流,圍繞其轉了一圈。
連接兩邊的,是九條青石小橋。
故得名九峴。
提前到來的甲士布滿山中,防止一些宵小。
河前,所有人下馬。
隊伍最前面,皇帝的龍攆也停了下來,一身黑色的甲胄,衍琞的目光透露出一些銳利。
后面兩個轎子里,青云宗不修邊幅的白胡子老頭也穿了一身干凈的道袍,面容慈祥,還真有幾分仙風道骨。衍昭從別人嘴里得知,白胡子老頭叫張挽,今年整整一百七十有余。
哪怕是修煉者,也很少能活這么大歲數,頂多比普通人長一些。
另一個轎子里下來的,年歲看起來比張挽小上一些,不過頭發也是花白。身著勁裝,披著一件灰白色大氅。此人一下轎,便吸引了眾官員的目光。
他正是本次“三天”派出的使者,王行間。
因為祭司主持的事情最終確定為張挽,他們也想看看王行間是否有些不愉快。
王行間下來后,先是朝著衍琞行禮:“陛下萬歲”。
接著對著張挽道:“前輩,你我二人一別已有十載,前輩道體安康”。
三人相互打了招呼,這等場合也不是寒暄的時候。
前幾日衍琞分別召見兩人,誰也不知道說了什么。
山路筆直,是專門修建的。
臺階直通山頂,但因為有常青樹的遮擋,看不清頂部。
道路兩旁已經站滿了甲士。
笙旗飄揚。
衍琞率先走上居中的青石橋。
張挽和王行間跟在后面。
三個皇子緊隨其后,走上了兩邊的石橋。
左右相跟在皇子身后。
還有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員,走上了左右相兩邊的石橋。
其他人停留在河邊。
一路上沒有交談。
山路兩邊,每隔兩米,便站著一個甲士,戴著頭盔面罩,看不清長相。
衍琞走的很慢,每到一處臺階間隔的平臺上,便要俯首叩拜。
衍琞身后的人也跟著叩拜。
甲士們則統一單膝跪地,口中大喝:“文治武昌,王朝千萬代”!
山下的人聽見甲士們的大喝聲,紛紛朝著山頂跪拜。
跪拜五次后,眾人也抵達山頂。
一座宮殿矗立。
不同于皇宮朱紅色的墻體。
這座大殿通體黑色,高約兩丈,抬頭望去,像一只兇手注視著眾人。
原本衍昭的心悸不適感,隨著越靠近山頂,越發加重。
此時的他強忍著,呼吸有些急促,面色蒼白,斗大的汗珠落下。
一旁的三皇子以為衍昭上山太過勞累,伸出手輕輕穩住了他。
張挽向著衍琞一拱手。
站在殿前,取出三根長香。
輕輕吹氣,香被點燃。
殿前有一口大鼎,銘文繁雜。
張挽表情嚴肅,大聲道:“不肖子孫,擾吾何事”!
衍琞叩首:“今日新年伊始,向祖宗請安”。
:“英靈可安”?
衍琞再叩首:“英靈血食不斷”!
張挽將香插入鼎中,站在鼎側:“準拜”。
幾人站起身子,接著向大鼎叩拜。
拜完后,衍琞和王行間一同,跪到了鼎下已經準備好的蒲團上。
左相從懷里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奏表,遞給甲士:“微臣叩”!
官員們跪著,低下了頭顱。
接過甲士承上來的奏表,衍琞一用氣,奏表飛起,飄入大鼎。
鼎中出現一團大火,奏表燃燒成灰燼。
煙氣飄出。
接著,大皇子的奏表也放入鼎中,煙氣更盛。
雖然吹著寒風,但煙氣搖曳,卻不散。
皇帝拿出奏表:“子孫叩首”!
奏表還是同先前一樣,飄入鼎中,火光大盛。
王行間在一旁念著祭司語。
望著煙氣,衍昭心跳的越發厲害,煙氣隨風飄搖,在衍昭眼里,煙氣逐漸匯聚,好像一張人臉,面目猙獰。
所有人都低下頭,衍昭心里突然出現一個聲音:“殺了他,殺了他”!
突然,煙氣散去,衍昭出了一身冷汗,接著心悸的感覺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
禮成。
衍昭透過大鼎,看向殿門。
殿門緊閉,看不清里面的陳設。
衍昭內心驚嘆:什么情況,殺誰?
衍琞,王行間,張挽聚在鼎前。
用手在灰燼中找尋著什么。
奏表有些仍然有殘留,幾人將殘留拼湊。
“遠山為變,生,天險”。
張挽大聲呼喊。
甲士們齊聲喝:“遠山為邊,生,天險”。
聽到內容。
衍昭臉色大變,好在只是一瞬,并未被人看出什么。
但心里卻起了驚濤駭浪。
大衍的祭司,每年都有,不一定都能有預言出現。
上一次出現,還是衍琞繼位時。
當時只有一個字:“善”。
也正是這一個字,才讓衍琞一個藩王,從此坐穩了江山。
今年出現這么多字,也讓原本就復雜的朝堂,更加多變。
因為年紀太小,故衍琞特許。
衍昭是被大皇子背下山的。
眾人還在思索預言,但衍昭心里卻不能平靜。
遠山。
是他前世的名字。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一個王朝的預言,卻能提起他的名字。
若是寫昭,他心里雖然驚訝,但卻可以理解。
可此次卻精準定位,這讓他竟然有些害怕。
原本以為這個世界也就是有修煉者,但修煉者好像也不能逃脫生老病死。
可如今,好像水更深了。
回去的路上比較輕松。
隊伍的行進速度也加快了一些。
張挽和王行間入了皇帝大攆,空出來的轎子,衍昭借口不適,坐了進去。
坐進轎子,衍昭松了一口氣,他怕被人看出什么。
心里的凌亂如同一團亂麻。
原本的他心里想的很簡單,對于當皇帝這件事,他沒什么興趣,只想著好好修煉,快意恩仇,輕松愉快的過一生。
可今天這件事,讓衍昭眉頭緊鎖。
無論是腦海中突然出現的話,還是預言中提到的,自己的名字,都讓衍昭有些擔憂。
他安慰自己是巧合,不過很快便被自己推翻了。
天底下哪有這么巧的巧合。
好在這條預言,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法,自己是穿越客的事情,或許暴露了,但來到這個世界這么久,也沒有什么事情發生,證明自己暫時還是安全的。
想到這里,衍昭心情稍微平復,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反正自己已經白白撿了一世,目前什么情況也不明朗,既來之則安之。
小孩的身體精力不夠,爬山已經損耗不少,加上過度擔憂,衍昭很快不受控制的睡去。
皇帝大攆。
衍琞坐在上位,隨意的翻著書。
張挽對著王行間道:“大主持,“三天”幾位大宗師可好”?
:“勞煩前輩掛念,諸位師傅們都好”。
“大首座還在鎮守東位”?張挽再問。
一聽大首座,衍琞也放下書:“大首座鎮守東位,如今恐怕已經有三十年了吧”。
王行間拱手:“回陛下,回前輩,大首座如今還在鎮守東位,三十載不曾離開”。
張挽感嘆:“大首座辛苦了,老夫四十年前,曾有幸拜見,大首座提點老夫幾句,受益匪淺。”
衍琞也道:“大首座獨守三十載,此番奉獻,新土各國當銘記”!
:“大首座自三十年前入東位,就連幾位師傅們都見不上,如果不是東位仍未侵犯過海,我們還以為大首座已經坐化。”
:“幾位大宗師都見不上?這……可派人溝通”?王挽有些焦急的問道:“也未有消息傳出”?
:“周師三年前曾赴東位,感知到了大首座氣息”。
:“那便好,那便好”,衍琞點頭,聽見大首座無恙,心里也送了一口氣。
而一旁的張挽同樣也平復的心情。
幾人一路無話,但心思各異。
張挽看著拿起書的衍琞和王行間,他們面無表情。
張挽也閉目養神。
不怪張挽焦急,他相信衍琞心里同樣焦急。
故土侵襲,是八百年前“三天”設下陣法,然后數不清的高手前赴后繼,付出生命,才將故土擋了下來。
東位壓力最大,這八百年來,其余各位鎮守的大宗師還有壽終正寢的,雖然數量不多。
只有東位,壓力最大。
沒有一個鎮守東位的人能有善終。
不是走火入魔,道體衰竭,便是被故土同化。
如今故土侵襲力更甚,對“三天”的這些人損害加重。
原本幾個大宗師十年一換,如今只過五載,便要將其換出來調理。
雖然新土上,各國之間,各門派之間都有爭斗,但抵御故土卻是共識。
“三天”雖然有些霸道,但抵御故土的功績卻是實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