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遠山回來，衍昭已經平復了心情，或許是上輩子玩極限運動的原因，他平復心情的速度很快。

自從自己開口，他能感覺到三個哥哥對他已經有了若即若離的隔閡。

如果天資聰慧，但不能說話，國家大概率不會選擇一個啞巴當皇帝。

但天資聰慧，也沒有其他的問題，那鹿死誰手不好說。

哪怕衍昭目前沒有封王，哪怕幾個哥哥優勢很大，但不到最后一刻，就有太多的不確定性。

眾人給老太后請安。

老太后樂的合不攏嘴。

她的兒子們都是皇帝，地位穩固，如今也到了含飴弄孫的時候。

望著跪在地上的四位皇子，老太后徐氏心疼道：“行了行了，快起來快起來，去，把我準備的點心拿出來。”

皇子們起身，坐在屬于自己的位置。

大主持王行間朝著老太后行禮：“太皇太后安康”。

徐氏點了點頭：“賜座”。

輪到張挽給老太后行禮：“太皇太后安康”。

這回徐氏的態度好了很多：“今日祭司，麻煩大宗師了”。

徐氏分別給了兩人一些賞賜，又和自己的孫子們說了好一會兒話，便回去休息了。

白天的時間很快，晚上還有群臣宴會。

以往的群臣宴規格不大，僅僅是一些高級別官員。

宴席上的菜也不多，基本上群臣宴就是皇帝對臣子勉勵幾句，喝幾杯酒。

因為在過年這天，更重要的是家宴。

大臣們會有一個20天左右的假期。

這段時間每個部門只用留下人值守，剩下的人會相互走動。

地方上很多事情也會會壓一壓，除了十分緊急的事情，一般不會上報。

可今年的群臣宴與以往不同。

今年的群臣宴不但規模更大，而且有皇子陪同。

皇子和各個大臣之間，關系比較曖昧。

一方面是皇子不能和大臣走的太近，他們封王用的人，都是提前準備好，不參與國事，而是封完后跟隨自家皇子去了地方。

但另一方面，作為將來可以繼承大寶的皇子，他們也需要時刻了解朝廷的動向，大臣們許多也想搭上一條線，說不定能混個從龍之功。

衍昭其實直到，皇宮里沒有什么秘密。

幾個哥哥對于他每天的行蹤了如指掌。

這樣衍昭也很糾結，他現在在思考一個六歲，奧今年七歲的幼兒，應該是一種什么姿態。

由于距離7歲已經過遠，宮里也沒有同齡人參考，他不管是裝的太過還是顯得過于成熟都不行。

哪怕心里沒有當皇帝的意思，他也想封王時帶走的資源能多些。

如果自己玩世不恭，那將來大概率會封在一個雞腳旮瘩，而且將來會指派許多人“協助”自己管理封地。

但要是太過于成熟，那對于三個哥哥來說，原本屬于他們三個的斗爭，就會加上自己。

如今他已經開口說話，自己已經接受到了一些大臣的所謂“善意”。

雖然自己當皇帝概率不大，但該投資就是投資，畢竟大衍帝如今正值壯年，四個皇子年歲都不大，誰也說不準將來的事情。

況且地方和中央的聯系是緊密的，有些大臣的“善意”，未必就是押寶，反而是藩王需要有朝廷的人，這些人也可以在藩王手里拿一些好處。

紫云殿也布置的喜慶。

殿內紅色的綢布掛滿。

紫云殿不大，以前群臣宴，只放兩張桌子，但今日放了10張，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鎮撫司大司馬陸斗早早便來了殿內，后續來的官員看見他，紛紛行禮，他只點頭回應。

沒有人對他的態度抱有不滿，雖然今日能參加群臣宴的，都是大衍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但比起陸斗，卻還是差了一些。

和前世一樣，越大的官員，來的越晚。

右相比左相先到，他滿臉笑容的接受著其他大臣的恭維，在侍者的指引下，來到屬于自己的位置。

見到陸斗，他也微笑的打了招呼：“陸大人辛苦”。

陸斗此時也同樣回禮：“徐大人辛苦”。

右相剛坐下不久，左相在幾個官員的攙扶下，也走了進來。

比起右相徐孑，左相嚴世如受到的恭維更多，且帶了幾分真誠。

畢竟嚴世如官當的久，現在朝中的一些人，或多或少都受過他的恩惠。

大衍朝廷構造并不復雜，左右二相在百官中地位最高，下面的就是六部的總負責官員。

而自從有了鎮撫司，大家也默認鎮撫司大司馬同左右兩相地位相當。

嚴世如笑呵呵的坐下，一旁的徐孑和陸斗一同行禮：“嚴大人辛苦”。

嚴世如點點頭，示意他倆坐下。

這張桌子，除了他們，還有等會兒到來的四位皇子。

雖然其他桌子間有些緊湊，但這張桌子卻顯得很寬敞。

群臣已經到位，各自壓低聲音交談。

四位皇子的到來，讓群臣又相繼迎接。

可以看出，大皇子在群臣的地位最高，畢竟他年紀最大，封王后也兢兢業業的治理封地。

四個皇子在眾人的擁簇下，坐到了嚴世如那一桌。

陸斗和徐孑起身行禮。

而嚴世如依舊笑呵呵的，坐在首位：“四位皇子新年千福”。

四個皇子連忙道不敢，給嚴世如好好行禮后，才坐了下來。

嚴世如觀察著四位皇子，群臣雖然交談，但眼睛也時不時的往這邊看來。

幾年不見，大皇子衍鈺已經成熟，總是帶著微笑，如沐春風，說話條理清晰，不知不覺就讓人信服，在他的努力下，西域有些小國已經恢復朝貢。

二皇子衍燧修為最高，雖然有“三天”的抵抗，但大衍有些地方和故土隔海相望，而衍燧的封地，天氣好時，甚至可以遠遠望見故土。

三皇子衍衿年齡小一些，這些年在南方，抵擋土司有些乏力，他天資不高，無論是讀書還是修煉，都是中人之資。為了順利治理封地，朝廷派了許多人幫他。

而四皇子衍昭還是小孩，前段時間突然開口說話，確實讓朝堂眾人吃驚，為了拍馬屁，有些官員還將他說話同大雪一起，夸贊為祥瑞。但只因為他是四皇子，如果是尋常百姓家，根本算不了事。

群臣在四個皇子中偷偷觀察。

主要是大皇子和二皇子。

畢竟三皇子將南方勉強維持，這還是派了不少確實有能力的人才達到的。

而大皇子和二皇子則不同，觀察的人很多。

至于衍昭，很大程度被忽略掉了，雖然天資聰慧，但比起他三個哥哥，已經不是一個起跑線，雖然收到皇帝和后宮的疼愛，但大概率也是一個藩王，最多去的地方好一些而已。

就在官員們各懷心思交流時。

太監的聲音傳來。

：“陛下駕到”。

群臣停止說話，紛紛低下頭，彎腰行禮：“陛下萬福，萬歲萬歲萬萬歲”。

早在開宴前，就提前通知，今日喜慶，不用跪拜。

衍琞的臉上，總算沒有那么嚴肅。

輕描淡寫道：“坐吧”。

群臣坐了下來。

他先是環顧一周，看了看底下坐的群臣。

拿起案前的酒杯：“諸君，今日年關，舉國同慶，朕祝各位愛卿”！

群臣立馬站起來，端起酒杯：“祝大衍國力昌盛”！

接下來的衍琞又勉勵了幾句，他只喝了一杯，而大臣們已經五杯下肚。

衍昭有些無聊，哪個世界的領導講話都是千篇一律，但作為皇子，他此時態度端正，每個動作一絲不茍。

衍琞又賞賜了幾個大臣。

嚴世如接到賞賜后，打趣道：“陛下，臣這把老骨頭要這些也沒用，老臣只愿我大衍越來越繁榮”。

這話一說，群臣紛紛恭維。

衍琞也很開心，回應到：“嚴相老成持國，以后還要嚴相多多扶持”。

嚴世如聽后，當場老淚縱橫，表示死而后已。

衍昭看著著這畫面，已經驚呆了。

他哪見過這個，一把年紀的人，說哭就哭，眼淚止不住的流。

而徐孑拖住嚴世如的胳膊，一邊說著恭維的話。

什么情況，你倆平日里針鋒相對，怎么現在這么好？

好一會兒，嚴世如才停了下來。

皇帝又勉勵了幾句，他也知道，他在這群臣吃不好，所以又說完話，就離開了。

這時的群臣才算放得開。

都是體面人，劃拳什么的不可能，但行酒令玩的飛起。

值得玩味的是，衍琞走時，要求四個皇子暫時不要離開，替他同群臣一起飲宴。

這讓大臣們思考。

往年可沒有這樣過。

這皇帝到底什么意思，是讓群臣接觸皇子，還是想看看哪些人接觸了皇子？

兩個方向，但代表的意思截然不同。

大衍的皇子可是十分有權的。

原來雖然有曖昧，但哪比得上面對面。

不過結交和不結交，這是大臣們糾結的問題。

所以年歲最小，還沒有封地的衍昭，便成了大臣們交談的開頭炮。

這些人飽讀詩書，看似找衍昭交流，實際上兩三句話，就能把話題轉到其他人身上。

而衍昭也樂得如此。

三個哥哥對他有了芥蒂。

他希望通過一些東西，緩和彼此的關系，讓他們不要把注意力過多的放在自己身上，和自己當啞巴時一樣就好。

群臣基本該說的都說了，剩下的就是吃飯。

衍昭想了想：“大哥，二哥，三哥，你們什么時候帶我玩呀”。

三個皇子看個衍昭幼小的臉龐。

其實他們對這個幼弟，是有疼愛在的。

不同于其他的天家王朝，大衍現如今的四個皇子，關系其實很好。

因為他們的父親，原來是藩王，雖然手握重兵，權利巨大，但藩王就是藩王。

故他們小時候，接受的就不是皇子那一套。

雖然后面事情變了，但彼此之間還是有感情在。

看似大皇子和二皇子競爭最激烈，但他們平日里有時候也會互相幫助。

大皇子衍鈺笑道：“四弟，你已經7歲了，大哥我7歲時候，已經幫父親做一點事情了，不能只想著玩”。

衍昭弱弱的說道：“那，那現在過年，尋常百姓家的孩子這些時日都在玩，往年你們回來，我太小了，你們不帶我，現在我長大了，你們總該帶我玩了吧”。

聽到這話，三個皇子有些沉默，老四出生太晚，但他們那會兒三個可是天天在一起。

那會兒老三是個跟屁蟲，總跟在他倆身后。

現如今衍昭降世，他們卻早早封王了，對這個幼弟是虧欠的。

衍鈺點點頭：“那你想玩什么”？

：“騎大馬，騎大馬”。

平日里先生們管的嚴，阿母也常常教育我要莊重。

北山上的學子們愿意和我玩，但他們總是畏手畏腳。

只有那回父皇帶我玩了一次。

嚴世如看著衍昭，年紀大的人，總是喜歡小孩，又因為衍昭幼時的遭遇，看著他激動的說著“騎大馬”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心疼。

雖然天資聰慧，但他畢竟是個孩子。

想到這里，嚴世如也提了一句：“諸位殿下，四殿下久居深宮，北山又是做學問的地方，平日里總是規規矩矩的，今日舉國同慶，何不讓四殿下也高興高興”。

一邊的徐孑也道：“嚴相說的是，雖然貴為皇子，對四殿下的要求嚴格，但四殿下畢竟年幼，幾位殿下常年不在宮中，如今陛下特許，多待些時日，陪四殿下玩樂，也是兄弟之間感情的體現”。

三個皇子點點頭。

看著群臣，如今已經吃的差不多。

對于皇家宴席，每個人都要打包一些，表示對皇家的感謝。

大皇子先是對嚴世如行禮，接著端起酒杯。

群臣們一直在觀察這一桌，看著大皇子站了起來，不約而同的端起酒杯，占了起來。

：“諸君，共勉之”！

：“大衍萬代”！

這就話說完，便是宴會結束的時候。

四個皇子站在殿門外，目送大臣們離開。

大臣們家里早早就備好了晚宴，只等各家的老爺們參加完皇家宴會。

而皇子們待會兒也要去后宮，后宮也準備好了家宴。

目送最后一個官員離開，衍鈺蹲下來，輕聲細語道：“四弟，上來，大哥給你騎大馬”。

二皇子衍燧也笑道：“老三，上來，二哥給你騎大馬”。

衍衿窘迫，看著只比自己高了一個半頭的衍燧：“二哥，我都這么大了，還是不要了吧”。

衍燧笑罵道：“你小子小時候騎我騎的少嗎，我記得你三歲那會兒，還尿到我脖子上，怎么現在扭扭捏捏”。

已經坐在衍鈺脖子上的衍昭也道：“三哥，快上去，咱們比賽，看誰先到阿母那里”。

看著他們真切的眼神，衍衿不由得有些感動，也不矯情。

：“好，二哥，你能不能背動我”。

衍燧不屑：“切，你這點份量算什么”！

就這樣，衍昭騎在了衍鈺的脖子上。

而衍衿被衍燧背在身后。

衍昭大聲道：“我數一，二，三”

：“一，大哥快走”。

衍鈺哈哈一笑，率先沖了出去。

衍燧也大笑一聲：“大哥，我來追你”。

一路上，四人歡聲笑語不斷。

這笑聲穿過了大殿，穿過了皇宮。

在這安靜的夜里，格外的突兀，但又格外的和諧。

笑聲將四個人的隔閡沖散了一些。

衍鈺和衍燧對視一眼，均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除了斗爭之外，好像親情的東西。

這種東西以前也有，只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世事的變化，變得越來越少。

如今好像找回了當年的一些親情。

四個人吵吵鬧鬧，衍鈺和衍燧也有意的放慢了腳步，在大雪的稱托下，他們希望這樣的時刻可以久一些。

衍昭一邊傻乎乎的笑，一邊心里道：幼稚，玩鬧是我目前的安身之本，但對于禮儀和讀書，也不能落下。

但感受著此間親生兄弟之間彼此得玩鬧。

他忽然心里有些酸酸的。

前世童年的自己并沒有太多童年的快樂。

長大后的人生也是大起大落。

衍昭忽然心里想：“要是永遠這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