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習完琴后,殷郊累的直接躺在了榻上。即使是閉上眼睛,也還在回憶著指法。
飯只吃了兩口,便對著墻邊發呆、邊神游、邊回憶著手上的動作。
到晚些時練習,總有一處不太清楚,想著天色尚早,準備去典樂院找師傅。
到了院中,準備去找人通傳一聲的,但門衛小童直接就來傳告了:典樂突發惡疾,回寢居休息了,但臨走前吩咐過,若皇孫有什么不懂之處就去找在值的樂司婳。
殷郊關切了幾句,差藥房醫師看護送藥,吩咐好之后就去找那位樂司了。
樂司不比典樂有獨自的院子,是所有樂司在一間大院,各樂司算有自己的單獨閣間,就在典樂院隔壁。
進入樂司院中,離門外最近的閣間仿佛在煮著什么,清新又沁心的氣息撲面而來,熏的殷郊身上一暖。
“這是在煮什么?”殷郊推開門,看見一女子跪坐在桌墊旁用挑叉在小爐子里翻著。
“回皇孫,這是桂圓雪梨桂花茶,去年的桂花很好也多,前些天拿出來曬曬,泡上水,很是香甜,大家想了些花樣就如今這樣煮上了。”那女子見禮。
“噢?竟還有如此之物?”殷郊想起了去年的烏梅酸葉茶,頓時興趣大增,想上前去看。
“皇孫若是感興趣,不妨去時拿些回去。”身后傳來一聲清冽的女音,殷郊回過頭去,恍了下神。
因燭火只大約瞧見那女子模樣大方,進前來從容見禮。
“皇孫前來,可是還有些許指法不太清楚?”殷郊看到了她衣擺掛著的樂司牌了,不由得想去看清她的模樣。
當他見到這個女子時,腦子里只有一句“靡曼皓齒,鄭衛之音,務以樂之…”
“皇孫?”她的聲音像雨水瀉落在竹子上,力量雖不大,但是非常清透,待反應過來時殷郊不由的紅了紅耳朵。
“咳…”殷郊反應鈍了下,“樂司可是婳?典樂交代的我正有幾處想請教一下。”
“夫正是,皇孫盡管問,蒙,你去填兩杯茶起來。”婳指揮著那位小宮婢,然后引殷郊去一側的桌旁。
殷郊就一股腦的把還不太理解的地方都說了出來,婳也一一講解。
待典樂好起來接下來的幾天,也就由婳承擔起了臨時的教習。
幾天的接觸下來,殷郊發現婳談吐不凡、舉止有禮,似乎懂得很多東西,于是暗下心,去庫房里把之前看過的、沒看的、沒看完的書都翻了出來,每日除了習琴,干的最多的事就是看書了,宮婢匯報給姜妃時,姜妃只覺詫異。
殷郊一次傍晚去樂司院時,發現一名女子坐在樹下,側過身在看遠方。相處這些天,殷郊還是可以分辨出這是誰的背影的,只輕輕走過去停了一會,走近了再加重腳步,在婳身邊坐下。
“知道我在看什么嘛?”婳冷不丁的問。
“你如何知道是我?”殷郊有些詫異。
“殿下說笑了,每個人走路都有自己的節奏,一呼一吸,一緩一急,一輕一重,在院里習了這些天的琴,自然是熟悉了。”
像是有一雙手,輕輕的撥開了平靜的水面,水面上泛起了細微的波紋,殷郊的手不自主的彎動了一下。
身旁的女子端莊從容,皓齒峨眉,殷郊轉頭去看她,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
“今天的云,真好看。”
“是啊,很美…”殷郊附和道,但他并沒有去看云。
二人就這樣沉默了一會。
“殿下要眾奏的那支曲子可捋清楚了?”婳突然問道。
“大致都差不多了,只些許細節處還有待改進,不懂處自會再來請教,還請樂司不要嫌棄。”
“殿下說的哪里話,自是不會。”
“那我就回去練習了。”殷郊起身,看了婳一眼,微抿嘴,轉身離開。
婳起身行禮,目送殷郊離去。
遠處的云彩剛剛還是赤焰成群,轉眼就散開,一點顏色都沒有了,只有著存在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