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
在聯(lián)想剛剛那老瘟婆嘴里的話……
這傻子可能不是什么外號昵稱,真就是字面意義上的傻子。
韓天寧有些遲疑,不成自己還要裝一輩子傻子?
不成不成。
“韓傻子,你咋了……”小子從土墻直直跳下,嚇了韓天寧一跳。
索性土墻不高,小子習(xí)以為常拍了拍身上的土。
韓天寧借著月光上下打量著這個小屁孩。
有點(diǎn)矮,看起來七八歲的樣子,看起來還有些瘦弱,像是有些營養(yǎng)不良,但也不是皮包骨。
身上穿著粗布短衣,上面一個摞著一個布丁,但好在收拾的干凈。
他有一個好母親。
“韓傻子,韓傻子……”
小子又喚了幾聲。
韓天寧頓了頓,望著面前的小豆丁,溫和說道:“對不起,我失憶了,記不得你是誰了?!?
小子被嚇得后退幾步。
倒不是被那句失憶嚇得,韓傻子的說話語氣實在是太嚇人了,和韓嬸嬸說話一樣軟和。
“韓傻子,你被鬼上身了?我咋覺得你不是你了,和換了一個人似的?!?
小豆丁小心問道。
……
韓天寧深吸口氣,招招手:“你過來。”
“不用,我就在這”。
小豆丁又退了幾步,做好了隨時要跑的準(zhǔn)備。
“好吧”,韓天寧清清嗓子:“這事說來話長,從哪說呢,我呢,遇見一黑一白,自稱五常,二人帶著我過了奈何橋,恰巧遇見我爹……最后我開了靈智,但萬物有舍才有得,所以我便失了記憶,你可明白了?”
不知不覺間,小豆丁為了聽得更清楚,不自覺的往前挪著,已經(jīng)靠在了韓天寧身邊。
韓天寧心情大好。
還別說,小豆丁的話給了自己啟發(fā),既然不能把它合理化,索性,鬼神之說了。
這年代,肯定不反牛鬼蛇神。
小畢竟,誰都不會想到穿越重生這種事,更不可能想到,他的靈魂來自未來。
“對了,說了半天,你叫什么?”
韓天寧開口問道。
“李鐵”。
像是怕韓天寧不理解,李鐵還認(rèn)真解釋道:“我姓李,因為我爹姓李,我爹……”
“是因為你爺爺……就是你大父姓李”,韓天寧插話打斷了鐵子的溯本回源。
這孩子,看起來不怎么……聰明。
被插話打斷的鐵子很不滿,仰頭氣鼓鼓的瞪著韓天寧。
鑒于還想知道些什么,韓天寧先決定安撫一下。
“你的名字,很好,李鐵,真是個好名字?!?
韓天寧半真誠半討好的夸贊。
真是個好名字,就是缺了一撮桀驁不馴的毛,要不然就更像鐵汁了。
鐵子氣鼓鼓的腮幫子松了下去,嘴一咧,露出一張一顆門牙的笑容。
他很高興。
那么,話題可以繼續(xù)進(jìn)行了。
“你知道現(xiàn)在是哪一年嗎?”
“啥年?”
“就是現(xiàn)在是哪個皇帝,年號,皇帝取得年號?!?
韓天寧耐心解釋。
“洪武爺”,鐵子答的飛快,不經(jīng)意間流出一份驕傲:“村里說,是洪武爺打走了元人,讓咱漢人翻了身?!?
洪武!
韓天寧呼吸急促起來。
大明開國之主、太祖高皇帝朱元璋。
那位驅(qū)除韃虜,恢復(fù)中華的那位人物。
真好,這是一個欣欣向榮的時代,結(jié)束了近百年的異族統(tǒng)治,收復(fù)了喪失二百多年的中原,奪回了是去五百年的幽燕之地。
漢人,終于不再是四等人了!
朱元璋,劉伯溫,李善長,徐達(dá),藍(lán)玉……
霎那間,韓天寧有些洶涌澎湃,生出一股指點(diǎn)江山的意氣。
深吸口氣,平復(fù)好心情,韓天寧用著平靜的語氣問出了自己最關(guān)心的問題。
“你,知道我嫂嫂嗎?”
這個問題很關(guān)鍵,比剛剛那些問題重要的多。
說到底,洪武,永樂也罷,只要不是元朝,對目前的自己來說,區(qū)別不大。
自己目前的身份,說到底還是個底層人民。
朱元璋,與自己關(guān)系不大。
但這個嫂嫂,關(guān)系很大。
究竟是人美心善,還是……
不是他思想黑暗,他在工地,見過太多齷齪事了。
離家四年,孩子兩歲這種事,工地上可不是說說的……
鑒于鐵子是個娃娃,并且有些憨,他的話,還是大致可以取信的。
萬沒想到,鐵子這娃,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東一句,西一句,想到哪說到哪,邏輯跳躍之快讓韓天寧差點(diǎn)跟不上。
萬幸,韓天寧終于拼湊出了個大概。
原身有個哥哥,大概在四五年前和韓張氏定親,本打算來年成親,但萬沒想到第二年隨軍北伐,死在北疆。
消息傳回,禁受不住喪子之痛下的韓父身體垮掉,一病不起,原身年幼癡傻,韓家一時間如風(fēng)中茅屋,搖搖欲墜。
韓張氏就在這個時刻嫁進(jìn)韓家,侍奉公公,照顧幼弟,撐起了韓家門楣。
“真是不可思議”,韓天寧小聲喃喃道。
這番舉動,若是放在后世,高低也得是個道德模范,社會標(biāo)桿,到處報告演講宣傳的最好素材。
“咕咕咕……”
一陣腸鳴聲在黑夜中顯得格外明亮。
韓天寧望了望自己腹部
不是自己。
“你餓了?”
韓天寧輕聲問道。
鐵子少有的覺得垂下腦袋,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今晚分明吃飯了,肚子怎地還叫了。
不爭氣。
正所謂“皇帝不差餓兵”,今晚和這個小家伙聊了半天,韓天寧想著總歸有點(diǎn)什么表示表示。
要不……雞子?
韓天寧還記得那老瘟婆送來了一籃雞子,想著還是放在堂屋。
雞子就是再過金貴,一兩個總是不至于的。
“天寧,天寧……”
一陣急切的呼聲從屋里傳來。
沒等韓天寧來及回應(yīng),赤裸玉足,發(fā)髻散亂的韓張氏出現(xiàn)在了面前。
她眼眶微紅,焦躁不安分表情
“嫂嫂,天寧在呢?!?
韓天寧在院中微笑道。
是她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眉眼。
韓張氏沒再前進(jìn)半步,怔在原地,目光肆意打量著。
不知何時,桃花眼中的淚珠大滴大滴滾落,無聲無息。
韓天寧耐心等待著韓張氏盡情發(fā)泄著情緒。
她太需要發(fā)泄了。
他也在享受。
享受著這份關(guān)愛,一份陌生又渴望的親情。
生平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