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蓖蝗环块T被人拽開了，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猛的竄了出來，一頭撞到了吳湘的身上。

吳湘下意識的伸手扶了一把，楊清琳扭頭一看，被吳湘扶住的女子，披頭散發的樣子，顯得格外的狼狽不堪。

女子的長相，很像韓國的頂流美人孫藝珍，但是，楊清琳很確定，他此前從未見過她。

然而，令楊清琳做夢都沒有料到的是，被吳湘扶住的女子，一看見他，就像是看見了大救星一般，大聲喊道：“解元公，解元公，奴家是窈娘啊，奴家是窈娘啊，萬請救奴家一命。”

楊清琳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戴著幃帽裝圣女的窈娘啊！

“我不認識你呀？”楊清琳故意搖了搖頭，他確實沒見過窈娘的真面目。

“哈哈，臭表子，你以為所謂的新科解元，就有本事救得了你么？實話告訴你，金媽媽已經收了老爺我一千兩銀子的梳籠夜資?！边@時一名襟開懷散的中年男子，從屋里頭追了出來。

“休得胡說，奴家只是暫居于此罷了，并未賣身給金媽媽?！瘪耗飸嵑薜娜碌?。

這時，被“大茶壺”叫來的金媽媽，正好趕到了。

“窈娘，實話告訴你，你名義上是馬湘蘭的養女，骨子里還是簽了賣身契的婢女。馬湘蘭死后，她侄兒親手料理的喪事，他好言好語的哄你北上，目的就一個，想把你賣給奴家。不信的話，奴家這就命人去拿你的賣身契來?！苯饗寢屵@一番話，立時壓垮了窈娘的精神支柱。

眾所周知，有賣身契，和沒有賣身契，性質迥然不同。

若無賣身契，窈娘有權選擇只賣藝，不賣身，誰敢強逼，就是強女干之罪。

有賣身契在，窈娘就是職業的花娘，金媽媽有權把她交給任何男人梳籠，直到被贖身為止。

按照本朝太祖的規定，既然窈娘的養母馬湘蘭是賤籍，窈娘也必須是賤籍。

除非被人贖身后，納作妾室。否則，窈娘只能一直從事賣笑的皮肉生意。

人家金媽媽本來就是開姬院的，有賣身簽，又收了梳籠金，可謂是手續齊全了。

不管是《大明律》，還是大明朝的道德觀念，金媽媽的做法，都無可非議。

說起來，大明朝鼎盛的風月文化，和太祖高皇帝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

大明立國不久，太祖高皇帝便在秦淮河邊開設了“富樂院”，也就是官營的高檔姬院。

接著，朱元璋嘗到了暴利的甜頭后，又開建了官營的姬院“京都酒樓”。

等“京都酒樓”落成后，朱元璋又令工部增建十五座官營的風月酒樓于江東諸門之外，這就是明史上著名的“風月十六樓”。

再說一遍，楊清琳并不是同情心泛濫成災的圣母表，他真的懶得管窈娘的閑事。

更何況，窈娘根本不占理！

只是，楊清琳萬萬沒有料到，窈娘看見他，如同看見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居然撲到地上，抱著他的右腿，死不肯撒手。

“你就是北直隸的新科解元？”同樣是衣衫不整的中年男子，盯著楊清琳，惡狠狠的說，“老夫勸你休要多管閑事，免得大好的前程，毀于一旦。”

以楊清琳混跡于官場多年的經驗，他只看中年男子說話的神態，便知道此人必定大有來頭。

果然不出所料，金媽媽擔心事兒鬧大了，不好收場，便主動湊到楊清琳的跟前，小聲介紹說：“不瞞解元公您說，這位李老爺乃是南城兵馬司指揮張大人的內弟?！?

南城兵馬司的職權范圍，相當于南城警察局、南城消防支隊、南城城管局的綜合體。

別看南城兵馬司指揮，僅僅是個正六品官，卻是典型的官小實權大。

俗話說的好，縣官不如現管，并且，豈有防賊千日的道理？

不夸張的說，開姬院的金媽媽，哪怕靠山再硬，若是得罪了南城兵馬司的指揮，遲早會大禍臨頭。

人家只須藏一個江洋大盜，在金媽媽的院子里頭，就是全家死絕的潑天重罪！

楊清琳確實懶得管閑事。可是，窈娘卻一直死抱著他的右腿，萬萬不肯松手。

“解元公，奴家不該狗眼看人低的目中無人，求求您了，贖了奴家回去吧。奴家會洗衣，會做飯，還會畫蘭描竹……”窈娘知道李老爺的怪癖，危急關頭，她也顧不得那么許多了，索性直揭其短，“李老爺不是人，硬逼著奴家，梳籠的頭次，就須同時服侍三個男人，嗚嗚嗚……”

“解元公，鄙人奉勸你，還是少管閑事為妙，免得禍及整個家族。”李老爺很有底氣的要挾楊清琳。

楊清琳是老官僚了，他絲毫也沒生氣，并且，真沒有多管閑事的心思。

全天下的不平之事，多如牛毛，楊清琳即使真是圣母表，也管不過來。

只是，窈娘死抱著楊清琳的右腿不放，他總不能和個女流之輩動粗吧？

楊清琳低頭看了看窈娘，順勢把兩手一攤，那意思是說，你們看著辦吧，本公子無能為力了。

金媽媽得了李老爺的眼色，當即厲聲喝道：“窈娘，你不要給臉不要臉，這里是清吟小班，不是你自己的家，懂么？”

作為姬院的媽媽，金媽媽這話已經算是最后通牒了。

翻譯過來，意思就是，老娘把丑話說在前頭，再不識相，當心皮肉受苦！

迄今為止，不管多么貞烈的女子，只要落到了金媽媽的手心里，最終，都乖乖的接了客。

若無一些特殊的狠辣手段，還開啥姬院啊？不如干脆改成慈善性質的義莊算了。

金媽媽的厲害，窈娘豈能不知？

別的且不提了，單單是窈娘親眼目睹的慘事，就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上次，有位官家的小姐，死不肯接客，怎么打都不肯服貼，惹惱了金媽媽。

金媽媽為了殺雞駭猴，索性叫來十幾個充當打手的“大茶壺”，一起把那個官家小姐摁在床上，徹底的玷污了。

“解元公，奴家錯了，不該狗眼看人低，求求您了，發發善心的贖了奴家出去吧。奴家甘愿做牛做馬的伺候您?！瘪耗镂┛直粭钋辶諕昝摿送?，索性整個身子都壓了上去。

楊清琳還是不想多管閑事，窈娘公然瞧不起他的那筆帳，還沒算呢。

只是，吳湘畢竟心軟，他實在看不下去了，當面問金媽媽：“贖她，需要多少銀子？”

金媽媽已經收了李老爺的梳籠銀，她若敢亂說話，肯定會得罪了李老爺。

見金媽媽沒敢吱聲，李老爺不由得意的一笑，說：“你想贖她，只要有銀子就可以。不過嘛，凡事總有個先來后到吧？老爺我已經提前出了梳籠銀，待老爺我先破了她的瓜，再隨便你如何處置了?！?

這話說出口，就是對吳湘莫大的侮辱了！

翻譯過來，李老爺的意思是，你想拯救的女人，不過是老爺我玩膩的爛貨罷了。

窈娘的哀求，楊清琳真沒所謂。因為，他真的不是圣母表和白蓮花。

但是，李老爺當眾侮辱吳湘，楊清琳當即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