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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噩耗

  • 裂變盛開
  • 蒲荻
  • 7127字
  • 2023-09-06 18:24:02

平豐后來想,關錚亮那天告訴他那個噩耗時,天地之間一定是起了霧的,讓他看不清四周的一切,甚至迷霧到看不清自己。那是關錚亮回去不到兩個月后打電話告訴他的。在電話里,關錚亮幾乎是哽咽著講完的,平豐只聽進去了幾個字“秦景得了乳腺癌,已經是晚期了。”平豐很快掛了電話,氣極敗壞地給音容說了一聲,又氣極敗壞地給單位請了個事假,跑到秦景的父母家,看到秦景的第一眼也是氣極敗壞地問她為什么不早點告訴他,是不是她兩年前就知道自己得病了。

“不,平豐,我不知道,當時我真不知道。早期怎么會有感覺呢?”

“那,錢夠用嗎?”一連串地奔波心累,平豐已是氣力微弱地問道。

“夠用。”

“不要騙我,不夠了我去監獄將你的錢拿回來。”

“平豐,”秦景抬高聲音,“難道你想提前氣死我!?”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陪我出去轉轉。”秦景不想因為他倆的爭吵影響到還在家里的老年人。

兩人默默出得房間走到院子里,秦景指著角落里的那張乒乓臺說自己想打乒乓球了,叫平豐陪她打一會。平豐說不行,會累壞的。秦景便沒再說話,默默地走向乒乓臺。平豐對那張乒乓臺是記憶猶新的,記得當年第一次跨進這個院里時,他就很驚訝這個小院里居然還有個水泥筑的乒乓臺,安置在進院右邊的角落里,而靠里接近房子的就是一株臘梅樹,樹下和旁邊有些花盆。而院墻左邊就是一小塊的蔬菜地,種了些蔥子蒜苗和不多的幾棵冬白菜,此外靠墻還豎了幾根細小的木支架,平豐想那可能是在夏天用來掛蔬菜用的,而菜地邊還有一個小木籠,里面裝著兩只還正在打瞌睡的小白兔。秦景跑上前去拿起籠里的白菜葉將兔子逗醒,又叫平豐過來看。其實平豐當時真不知該做什么,手足無措地站在院子里,聽到秦景叫他去看,他正好樂得前去逗小兔子,邊逗邊又對秦景說她家里的人真有創意,還在在院里修了個乒乓臺。秦景則說那是她父母親早年就修好的,說是為她兄妹倆鍛煉身體用的。當時平豐聽了就羨慕得不得了,心里想當教師的就是不一樣,連培養孩子都不一樣,難怪秦立秦景兩兄妹都比同齡的人要高,秦立就比他還高一寸。

而現在,那張乒乓臺還是如當年的模樣,想來他們家人后來也曾修葺整理過。平豐看著秦景更加清瘦的背影,眶便有些濕了,又只見她靜靜地立在乒乓臺前輕撫著那臺面。

半晌,也如世紀漫長,飛短流長的歲月已在她的指尖摩梭而去。兩人便都癡了。

“有時陪孩子們打打。”過了一會兒,秦景轉過身說道:“但現在他們的學業太重了,不像我們當年。等他們有空時,我又不一定有空了。”

“誰叫你那么忙。”平豐走到她面前。

“這下忙不成了。”秦景笑笑,又叫平豐陪她再到外面走走。

兩人又走出院門,院外的槐樹葉已開始凋落,地上已散落了不少,樹上的葉子青的青,黃的黃,在微暖的陽光下嫵媚動人,只等風一吹它們就會漂漂灑灑的地往下掉。為什么就是秋天了,偏偏就是秋天了,為何就這么巧了。平豐心里默念著時,秦景已拿起大門邊的長掃帚掃了起來,“毎年秋天都會這樣掃。”“讓我來。”平豐搶過掃帚呼呼地掃著,一會兒便堆成了個小包。秦景也早已從院內拿了個大塑料袋出來。兩人將葉子捧到塑料袋里塞緊,平豐又提了塑料袋扔到百米遠處的垃圾桶里轉來。秦景拍手說這下可干凈了,又叫平豐進屋去洗個手再出來。

平豐洗手出來見秦景呆呆地望著槐樹,正想問她在看什么。她卻讓平豐看地上,又已散落了些葉子,剛才的功夫算白費了。平豐說沒關系,等會兒地上掉得多了,他來掃了就行了。秦景就笑平豐也不可能天天來掃吧。平豐說落吧落吧,大樹落葉實際上也是在保存自己的實力,明年又才能發出新芽,更何況槐樹是吉祥如意的象征呢,會保佑她全家的,她也會好起來的。秦景喃喃地說但愿會吧,又說自己的父母難怪多年都不想離開這里,連她現在也想粘在這個老地方了,人就是這樣,越老就越想粘在最熟悉的地方,這就叫著葉落歸根吧。平豐責怪她盡說些瞎話。秦景又繼續說秦立也想過幾年就在這老房子旁蓋幢房子,也像父母親那樣修個大院子。秦景邊說邊又指著大約七百米遠處一塊空地皮,說那就是秦立買的,因買得有些晚了,所以只能那么遠了。四周早已起了好些房屋院落,破壞了一些風景,顯得稍有些嘈雜,也不似以前的靜謐了。平豐四周望了一下,秦景家的房子確實要舊得多。但平豐仍如以往一直就喜歡她家這個舊老的樣子,會讓他親切些,甚至可以去拒絕長大或老去。平豐說這里風水好,住的都是些有前途的人,也是現在的人想過的一種生活,離城市不遠又能享受得到難得的風景。秦景嘆一句只可惜自己享受不到了。平豐說怎么會呢。

兩人又默默地往前走,過了一會兒秦景又興奮起來,指指點點給平豐介紹這是曾經的哪里,那是曾經的哪里。又問平豐還記不記得他們曾經做過的些事。平豐有時會假裝地說,啊,不記得了,怎么變化這么大。秦景便嗔平豐真是個健忘的人,一路上便嘰嘰呱呱地說個不停。平豐見她臉色紅潤了不少,比剛才出門時精神好多了,哪里還像個生了病的人呢。穿著件淡藍薄長衫外套,下身一條黑色大擺褶皺布長裙,雅致而美好,仍像當年的她。人未變,路未變,他又怎可能忘呢,那些記憶曾鮮活地在他生命里成長過,陪他度過無數的晨昏露曉。三人曾摘過別人家屋前的李子,都澀得哇哇地叫,還曾擠到音像店里只圖能免費欣賞些明星的圖畫,更曾擠在路邊攤上吃些沒營養的東西,甚至他還曾嘲笑過她嘴角邊的一顆小黑痣,說她天生是個好吃嘴,她也不生氣說自己將來肯定命好,不愁吃穿……

是的,她的確不愁吃穿,可命呢,命卻是無法解釋的定數,在天際,在星河,又無聲無息地湮沒,沒有人會去關注你究竟怎樣了,是否又能激起浪花朵朵,改變這世界依然有序運轉的殘酷。平豐問她,她現在是否后悔給監獄捐那么多錢,也讓她那么勞累。秦景偏頭又看著平豐,責怪他不了解她。平豐心里說,他是不了解她,因為她太傻了。

兩人走走停停就來到了以前讀書的中學附近,秦景邀平豐到學校去看看。兩人走到大門邊,秦景先跑到保安室里去交涉,一會兒便出來了,叫還站在門外的平豐進來。平豐問秦景怎么這么快就搞定了,他當年想進來卻被保安攔在了外面。秦景說那還不簡單,因她爸爸的原因,有些老師還是記得她的,隨便報個老師的名字,保安打電話一問那老師就能印證啦,又問平豐是什么時候來學校被攔在外面的。平豐說自己在警校第一學期結束后,他回到縣城就先到縣中學來看了看,誰想那時校大門就被擴大翻新了。他站在門外就覺得有些不認識自己的老學校了,當時想再進去看看卻被門口保安室里的人喝住了,所以至今都還真沒機會進去看看過。秦景若有所思,說是嗎,那他當年可真夠狠心的,不想見她嘛,至少也可以見見秦立嘛,這里離她家又不遠。平豐笑笑,沒說話。

兩人遂走進校門。終于進來了,平豐還是有點不踏實的感覺,多年前曾努力試圖想進來,還試圖想忘記這校園,但都不曾讓他心意得逞過,他恨自己沒用,甚至轉而恨這學校白白耗去了他三年的時間,還不讓他進來。可這次說進來就進來了,他當然點不踏實了。平豐甚至有點謹慎地看著四周,極少言語,只嗯嗯地回應著秦景的介紹。其實平豐依稀還是能辯認得出當年的布局,只不過許多舊建筑被翻修后以至于不能一眼認出來,新增的建筑和綠化使得校園更整潔更現代化了。這使得他想起了自己的監獄,舊顏換新貌,確實讓人欣喜。平豐便感嘆,確實比他們當年讀書時的條件好多了,就連實驗大樓都比他們當年的教學樓氣派。走到公告墻位置,平豐已看不出當年黑板式的舊貌,已全部被粉刷翻白,墻面積也被擴大了好多倍,還安裝了些玻璃鏡面,上面貼著許多用電腦噴繪的宣傳圖片資料,包括學校的業績介紹和許多優秀教師的介紹,已完全不復當年的簡單粗陋。盡管如此,平豐仍能清楚地記得當年這面公告墻的威力,它宣判了許多人的命運,包括他的。當時他轉身背對著這面墻時,就能感覺到這面墻如一塊巨大的黑幕隨時可能從后面撲罩而來,迫使他迅速地離開了這個地方。

兩人又繼續走,藍悅指著棟高樓問平豐還記不記得這里,是當年的男生宿舍區域。平豐很驚訝,因為早已面目全非,以前的磚瓦平房已不覓了任何蹤影。平豐仰頭看那棟男生宿舍樓,許多的陽臺上都掛著些衣服,被風一吹還不停地晃著。學生們都去上課了,整個樓又似格外的安靜,向平豐盡情地展現著它的前世今身。平豐就像看到了當年青澀的他們,將些衣服掛在樹枝上、房檐下的鐵絲線上,在陽光下呼拉拉的一片,像開衣服展覽一樣,住校的大多是些來自農村鄉鎮的窮學生,所以掛著的好些破洞舊布縫補的衣服便像博物館里那些包含故事的舊衣裳一般供眾人觀賞著,但是當時大家都習以為常,也都見怪不怪。只是平豐一旦想起秦景偶爾會路過這男生宿舍平房時,他才會覺得尷尬,幸好秦景也可能不知道里面哪件衣服會是他的。平豐說他真不敢相信他還在這里留過腳印,就像是上輩子的事了。秦景笑她自己也還曾闖進過平豐的寢室。兩人相視一笑,默默無言,是啊,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走到操場邊,平豐很自然地關注到那株黃桷樹,它依然還在,好像還依然如故,郁郁蔥蔥著。依稀看去,樹底下還坐著一個身穿白裙子的女孩,一個男孩躲在另一棵樹下悄悄地望著,只等她能猛然一回頭看見他就飛撲過來,抑或著他悄悄走到她身邊猛然嚇她一跳,她驚叫起來,然后他牽著她的手或者擁住她走向大海邊。而她又掙脫懷抱,轉身對他嫣然一笑,悠忽人就不見了。去了哪里?去了哪里?

“平豐,我當年真在這棵樹下等過你。”秦景的聲音傳來,像來自于天際,驚醒了平豐。其實剛才的場景也是他曾設計過,夢到過的,只是今天一瞬間都沖入了大腦,像正在發生著。

“是嗎?”平豐半天才答應了一聲,不敢去看秦景。

“你還不相信啊?”秦景已獨自走到了樹下,伸出一只手去擱在那樹干上,食指在樹皮面上輕輕上下滑著。只過了幾秒鐘又轉身對平豐笑著說:“呵,當年差不多等了一天,后來幾天也來過。只是,現在說這些也沒什么意思了,走到這里偶然就想起了,順便說說而已。”

是嗎,平豐心里問,但只見她容顏已真的憔悴,再不復當年的神彩飛揚。

平豐呆了兩天就回去了,說他過段時間又來。回到家后,給音容說秦景真的是乳腺癌晚期了。音容聽得直搖頭,真不敢相信,還那么年輕。平豐聽了心里就越發堵得慌,想再找人說出來,好像才能把那堵著的東西給疏通開來,根本就忘了秦景叮囑他不要告訴給監獄里其他任何人。平豐專門給藍悅打電話說秦景不好了。藍悅叫得比音容更兇,說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她馬上就去看看秦姐。平豐這又才像想起了秦景的叮囑,叫藍悅先別忙,別忙去打擾秦景的清靜,等他聯系好一些人后一起去。藍悅就叫他快點,否則她等不及了。可現在又要告訴誰呢,秦景叮囑不能告訴其他人,這叫人多憋,說又不能說,告訴又不能告訴,難道就這樣悶不作響地讓她死去。關錚亮呢,關錚亮跑到哪去了。平豐又打電話給關錚亮說他既然那么喜歡秦景,為什么又不去照顧她。關錚亮說自己還在公司里處理秦景交待的事情,等自己有空了當然要去照看。平豐這又才像想起似的,的確,秦景離開公司后畢竟還有一大攤子事,她那個景秀天成家私公司也是從屬她哥控股下的一個子公司,自她離婚前就一直在打理這個公司,從最開始的小作坊式的家具制作到如今較大的制造廠家,秦景肯定是做了不少努力。平豐有時真不得不佩服秦立的眼光,早些年,在建筑行業特火爆的時候,秦立是有錢的地方就要去賺,在看準了家具市場的前景后,就先找了幾個懂技術的木工,同時結合他在建筑行業里的侵染,一點點的積累經驗,很快也就有了起色,后來秦景也想出來做事,便將這事交予了秦景。秦景最先有他哥在背后撐腰,也能較順利地經營,在懂得一些門道后,便正式掛牌成立了景秀天成家私公司,因涉足行業較早,積累了一定的口碑,近幾年的產品還相當好賣,有些上檔次的貨物還經銷到了外省去。其實平豐知道秦景這十幾年肯定吃了不少苦,因為憑他對她的了解,她并不是塊做生意的料,也許長年跟著他哥干,耳濡目染,也還是學會了不少東西,再加上她謙和穩重的氣質,倒也可能給她帶來不少的信任。現在她回家暫時休息了,將公司的事交給關錚亮來打理,看來對關錚亮還是蠻放心的。那秦立呢,秦立放不放心呢,秦立又跑到哪里去了,這個家伙。

平豐實際上在秦景父母家里的時候也和秦立通過好長一段時間的電話,他現在確實很忙,還是他叫秦景盡早回父母身邊去休息的,但他也不可能天天時時陪在妹妹身邊,一邊是悲痛,一邊是事業,兩邊都有牽掛,他也只得有空了才能回來瞧上一眼。其實當時平豐還有點氣他,心里說是人重要,還是錢重要。可輪到自己要回去上班了,才深刻體會到人有時真地很無奈,不但要為死去的人負責,也還要為活著的人負責,在某種程度上還更要為活著的人而考慮,那才叫活得其所。所以臨走時,他一再對秦景微笑,叫她別總呆在家里,還是要到處走走看看,或者到他家來住一段時間,音容會照顧好她的。秦景看著他的微笑也爽朗地笑起來,說平豐這個主意真不錯,她有可能會考慮這個主意的。

說歸說,但這么幾天過去了,秦景并沒有提此話,而平豐呢,也曾邀請過,但秦景說她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好好陪陪父母親了,等過了這段時間再說,平豐就不好再邀請她了。音容也打電話叫她有時間過來,秦景也是這樣拒絕。兩口子就不知道該為秦景能做些什么事了,又想起還有那么多借款沒還給秦立,心里也凄慌得很,要不要在秦景面前提一下呢,好像又沒那個必要,因為錢也不是向她借的,如果提了,反而像證明他們知道她確實要走了。但秦景肯定是知道此事的,但她從來都沒在他們面前顯露過她知道此事。平豐心里愧疚得不得了,又打電話和秦立聊起此事,說自己感覺不旦欠了他的,也像欠了秦景的,就像東西沒還清,秦景卻要走了。秦立說他想些什么歪門邪道的,秦景投那么多錢在監獄里都沒心痛在乎過,難道還會為他平豐這點錢著急,再說又不是她借給他的。兩個男人都在電話里沉默了好一陣,秦立最后叫平豐有空了就經常去看看秦景。平豐說他當然會的。所以平豐也會保證每天一次的問候,不是用電話就是用短信。而音容呢,也專門抽了個時間去看了秦景一眼,回來人也有點怔怔的,說不看不知道,一看了才知道秦景比以前瘦了好多,像風一吹馬上就要倒下去一般,真是好人命不長啊。平豐聽了心里就更難過,以前那個在他心里始終活蹦亂跳的形象忽然就不跳了,就像身上的一根動脈血管忽然就不跳了,當然叫他瞬間難以適應,就算是搶救也還是需要一定的時間的。他知道自己需要時間,也許這時間還可能比較長。

藍悅又來問平豐他聯系的人到哪去了,實際上她早已忍不住給秦景打了個電話了,并沒見到秦景怪她,反倒是平豐像偃旗息鼓似地沒了下文。她當然著急了,再不好好聯系,她就單獨去看她去了。平豐說她既然給秦景已打了電話,若她想去就去看吧,但秦景現在確實想好好休息,若大家知道了都去看,反而像是在宣告別人的死刑了。以秦景現在的狀態應該還有一段時間。藍悅這才作罷,抽了個時間和音容又去了一趟。這邊平豐想想心里確實也不是個滋味,又單獨去和肖副監獄長說了,肖副監獄長也聽得是很驚愕,說真是沒想到,有機會他定要單獨去看看。平豐又有點后悔起來,果真會擾了秦景的清靜,但是大家的心意就是這樣的,知道了肯定就會去看,難道還能假裝不知道,除非沒有人心。所以平豐也對肖副監獄長叮囑,等過一段時間他們一起去看。

那藍悅從秦景那兒回來后,又單獨來找平豐。這時候平豐的副監獄長辦公室與藍悅所在的團委辦公室相距并不遠,都在監獄的辦公大樓內,所以藍悅給平豐打了電話之后不一會兒就到了。藍悅進門的那一瞬間,平豐甚至有了錯覺,藍悅應該會帶著秦景進來吧,可藍悅坐在自己對面的沙發上了卻還沒見到秦景的身影,再定睛看時,心又想秦景可能會附在藍悅的身上吧,她應該看得到聽得到這一切。于是平豐立即就問:“秦景怎樣了?”

藍悅按了一下頭上的太陽穴,才嘆口氣說道:“怎么會好呢?臉色蒼白得沒有顏色,與原來看到的樣子差別太大了。”

兩人就都陷入了沉默,使勁地回憶著自己上次或很久以前看到的秦景是什么樣子。

良久,藍悅說:“老大,談談你和秦姐的故事吧。我想聽。”

平豐震了一下,他實在沒想到藍悅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那是他最不想說的,也覺得沒什么可說,因為長久以來他早就習慣了自己一個人是聽眾,自己說給自己聽,但藍悅今天卻要硬生生地擠進來占據他的座位。這樣好么,終于有人會與他一同欣賞了,但卻又顯得那樣尷尬,自己看自己在舞臺上說唱,好像怎么樣都有點孤芳自賞。“我哦,在讀高中時就和你秦姐認識了,那時她還在讀初二呢。我和他哥秦立恰好同班,又很合得來,很自然地就與她認識了。記得那是一個午后,在學校的操場上……”

時光悠然,已如陽光撒下滿地金黃,在林間,隨風起舞搖弋,卷起千萬飄葉。

“你們,就這樣了?”藍悅不甘心地問。

“對,就這樣了,像朋友像親人,像身體的一部份。”

“可是,你會好過嗎?”

“沒有什么可是,現在很好。”

“你,”藍悅已泛起淚光,“我也希望自己可以活得像秦景,這輩子就值了。”

“會的,你會的,只要你愿意。”平豐喃喃地說。

……

這時日像更漫長了,平豐就好像在等侍一個重要時刻的到來,但是又害怕它的到來。人有時也是這樣,明明預知到了一個不好的結果,但它遲遲又不發生,反而弄得你每天慌里慌張心驚肉跳的,有時就期待它干脆發生就算了。這就好比那攜款逃跑的巨貪,東跑XZ的,日子也并不一定好過,等到被抓了,一下就塵埃落定了,心里反而踏實下來。因為這感覺就像安了個炸彈在身上隨時都有可能被引爆一般,說得難聽一點就是時時刻刻都在與炸彈為伍,與炸彈一起生活。你說這種滋味難不難受,人最怕的就是心理折磨。平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用這樣的比喻來形容自己現在的心理狀態,也許是在國家機關里長期工作的職業原因,很自然地就用了這樣的比喻來形容自己。可他何嘗又不是如此呢,攜著秦景當年對他的好他就一溜煙跑了,好像只有等到秦景落氣那一刻,他才能心里踏實下來。可這踏實又叫什么呢,莫名其妙,是因為秦景已綻放了足夠的生命能量?還是他已完結了半生所有的負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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