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夜,家家戶戶沒有如中秋一般上街玩鬧,都呆在家中和家人一起享受溫馨的時刻。
皇城里舉辦宴席,煙花在皇城上空綻放,宮墻內是歌舞升平,宮墻外是萬家燈火。
看守城門的守衛(wèi)也是無精打采,就想趕緊交班回家陪家人。而皇城守衛(wèi)則堅定的跟個木頭似的,看不出絲毫疲憊和不耐煩。
東門的防守最松弛,且遠離居住區(qū)。從此處攻城最快也最有利。
按照計劃,舊部千人分為兩隊。一隊正常在皇城南邊巡視,另一隊則被安排在東門巡視。
但突然出現(xiàn)的陌生面孔,總會讓人心生懷疑,更何況能守皇城的士兵可不是等閑之輩,稍微一點風吹草動都能立刻警覺。
東門長官盯他們半天,終于在他們再次走過來的時候出聲攔住。
“等等。”
小隊隊長心下一驚,連忙上前詢問:“怎么了?”
長官打量了他和他手下的隊伍,開口質問道:“你是誰安排過來的?”
“將軍。”
“哪個將軍?”
小隊隊長訕訕一笑:“那我們就不知道了,我們本來是守城門的,突然有人告訴我們將軍傳令晚上守東門。還沒來得及問呢,就被帶過來了。”
見他模樣不像是說假話,長官思索了一番后揮了揮手讓他們繼續(xù)巡視去了。
帶隊繼續(xù)巡視的隊長,在等人都走到轉角時迅速低聲問道:“還有多久?”
“半刻鐘。”
“……準備動手。”
當他們再次返回東門門口時,有意地靠近那些看守。還沒等長官出言再次攔下他們時,寺廟的鐘聲適時響起。
咚————
小隊眾人迅速行動,在鐘聲的掩飾下,打殺的慘叫聲被掩蓋。
雖然是幾百人對上幾十人,但架不住對方是禁軍,裝備和團隊配合都不是他們這群本就身負重傷能比得過的。
但或許是國仇家恨帶來的怨氣,他們竟還能略占上風。
守門長官見大勢不妙,連忙拉動護袖上的信號煙花,但之前說過,皇城里也在放煙花,他這通操作根本起不到作用。
正在和守衛(wèi)小兵廝殺的隊長,注意到他的動作,連忙朝他交戰(zhàn)的人吼道:“把他手砍了!”
那人領命,將手里的大刀支支揮向他帶著信號煙花的手。釋放煙花信號的手還沒收回就被一刀斬斷。
那人也是個漢子,愣是沒喊出一句疼,反而用另一只手接住。猛然后退,用身體堵住火口,用牙扯開所有引線,手中的殘肢在他面前爆炸,余波殃及到他身邊的所有人,把他們震的瞬間失聰。
巨大的爆炸聲終于吸引了皇城近處的軍備。
“有人襲擊!向皇城戒備!”
聽到四周傳來的號令聲和盔甲聲,小隊人迅速解決余下殘留。
“怎么辦?”一人焦急地問向隊長。
那人朝身后看了一眼被炸的血肉模糊的守城長官,冷靜地回道:“死守東門,直到姓凌的趕過來。”隨后又環(huán)視周圍的弟兄,“我們不能輸了。”
身邊的人一聽,點頭作為回應,默默握緊手里的刀,只等敵人出現(xiàn)。
此時的凌望舒正帶著上萬兵馬候在東外城門。坐在駿馬上,順著街道,他一眼就能眺望到皇城。
皇城傳來的爆炸聲他聽見了,皇城周遭響起集結的號令聲他也聽見了,還有小孩的哭鬧以及不再存在的溫馨的談天聲。
等時間差不多了,凌望舒策馬揚鞭,順著街道迅速趕往皇城。身旁的副官見還有幾家百姓不知死活往外打探消息,沿途喊道:“攝政王前來救駕!旁人回避!”
等凌望舒帶眾人趕到時,東門周圍圍滿了士兵,他們將手里的長槍指向人圈內部,但不敢再上前。
他們遠遠地就聽到“攝政王妃救駕”的聲音,那些士兵也絲毫沒有阻攔地讓凌望舒走了過來。
騎在馬上,凌望舒看向人群中間已經(jīng)身負重傷到只能拿從敵人手里搶過來的長槍支撐自己的那個人。其余的都已經(jīng)倒在血泊里。
凌望舒抬手一揮,自己身后的幾名士兵穿過圍成一堵墻的士兵,將中間那人架了起來。
“帶走。”
“且慢!”
凌望舒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會有人出言制止,他牽制著馬轉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出聲的那個人。
冷冷地開口道:
“怎么?林將軍有何意見?”
那人恭敬地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回道:“下官不敢,攝政王大人能前來救駕,下官感激不盡。但下官只問攝政王為何不在皇城中的宴席上,而是帶領如此龐大的軍隊及時趕來?”
他將“及時”二字咬的很重,凌望舒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意思。
就在他開口準備將事先編好的借口說出來時,他的副官周權的馬卻“不小心”嘶叫了起來。
那人似乎意識到這可能是某種暗號,十分警惕地將手搭在刀柄上,他身后的士兵見此雖然不解但也進入到攻擊狀態(tài)。
凌望舒聞聲一笑,見他們都知道了也不想再裝了,開口坦白道:“如將軍所見,也如您所想。”說罷抽出佩劍,直指林將軍,威懾地號令道:“殺!”
十幾萬人的廝殺完全稱得上震撼。一刀下去就是殘肢斷臂,長槍刺處便是幾條人命,被擊破的盾牌下往往埋葬著不甘。
凌望舒的戰(zhàn)馬早已被林將軍斬殺,而此刻他們倆都渾身是傷地站在血泊之中交戰(zhàn)。
林將一刀劈下去,被凌望舒用盾死死擋住,凌望舒趁機將他甩開,提劍刺去。
人群太過密集,林將手中又沒有盾牌,一時閃躲不及被劍刺中。但他迅速揮刀斬向凌望舒,后者側身退步,順勢將手里的盾牌砸向他拿刀的哪只手。
只聽骨頭斷裂的聲音,隨后金屬砸在地面上的聲響和哀嚎聲并起。
凌望舒沒有絲毫的停止,抬劍就又朝他刺去。
對方迅速反應,但已經(jīng)是窮途末路,面部的猙獰就能顯示出他的疼痛。但他卻沒有等死,反而用已經(jīng)快斷地雙手死死握住鋒利的劍刃試圖阻止劍的進一步刺入。
不得不承認他的勇猛,硬生生把劍頭拔了出來,隨后狠狠地揮向一邊,直直地就朝凌望舒沖來。
因為林將的力度夠大,凌望舒在抵抗時只能死死握著手里的劍。在劍被揮開時,自己還因沒有及時調整而被甩了出去。
將劍死死抵在地上使自己迅速停下,凌望舒抬眼望向朝自己撲來的渾身鮮血的狂怒者,他眼底升出瘆人的笑意,不慌不忙地站了起來,垂劍于身旁,沒有絲毫地躲閃。
就在那人以為自己可以親手殺掉凌望舒時,心臟處傳來的痛讓他一瞬間被麻痹。他不可思議地低頭,看到心口處插上了一把箭矢,還沒等他再次緩過神來,又一箭從后方直直插入他的膝蓋,讓他不得不跪了下來。
在他不敢置信地目光下,凌望舒靠近將劍抵在他脖子上,如劍上的血腥氣,他滿含殺意地開口道:“林將軍,你從來都沒有覺得本王眼熟嗎?”
在那人的眼眸里,凌望舒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恐懼,他滿意地笑道:“沒錯,本王是你十幾年前為掩蓋罪惡殘忍“拋尸”的小侄子啊。”
十幾年前,凌望舒還是林初弦,作為林家的嫡子,他雖還是小孩卻展現(xiàn)出能趕超大人的聰慧與視野。
當時作為朝堂命官的林父,因為上奏彈劾地方官員相互勾結私下貪污賑災錢糧一事,遭人誣陷被人陷害于獄中。
而當時的林將軍只是林家一脈旁支,無權無勢。因有官員私下向他保證解決掉林家那群人,他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于是那天冬夜,他縱火燒了林府,還將穿著單衣的凌望舒迷暈丟到荒外雪地里,以為他會背凍死或被野獸吃掉。
并對外宣稱,林府嫡子認罪,自認恥辱縱火燒宅,畏罪潛逃。
此后他是林將軍,而自己只能改名換姓、忍辱負重。
“我等了好久,我都以為我快忘了仇恨了。但很慶幸,我看到你的那張臉就會想起來一切!”
凌望舒難得失控地怒吼道,見對方已經(jīng)意識渙散,凌望舒最后補了一句:“你該下地獄了。”
但他自己沒有揮劍砍下去,反而轉身離開那個位置,朝著宮門內走去。
身后傳來犬吠聲和撕咬聲,凌望舒接過副官遞來的手帕,漠然地擦了擦臉上濺到的血跡。
他帶著剩下的士兵,朝著正殿逼近。
而正殿里,依舊是美酒美人美樂。
仿佛只要宮外的鮮血流不到宮內,他們就不會停止享樂。
當凌望舒帶著滿身血腥氣和一大群重軍走進大殿時,本來歡舞的美人嚇得躲至一旁,殿中的音樂停止,愉快的交談聲也消失。
只有皇帝坐在高臺上,朝他呵斥道:“愛卿為何擾朕興致?”
“…………救駕。”
凌望舒沒有行禮,也沒有用尊稱,他只想看看這昏庸的皇帝知不知道宮外的事情。
“朕知道!但你現(xiàn)在帶兵入殿是為何?!見朕不跪,你是要造反?!”
滿含怒意地說完,并十分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似乎要展示他作為皇帝的威嚴。
凌望舒冷笑,向前又走了幾步。
皇帝身邊的護衛(wèi)趕緊提刀攔住他,卻被凌望舒身后的士兵架住了脖子。不只是他們,還有座下的一群官員和皇子。
見到現(xiàn)在這個局面,那皇帝終于慌了,慌不擇路地就要跑。
他當然跑不掉,被凌望舒拿劍抵著坐了回去。
那人看著自己脖子上的那把劍,連咽口水都不敢有太大幅度。
“愛卿,有話好商量。你想要什么,朕都能給你。”
凌望舒說了個“好”字,接過早就擬訂好的詔書扔在他面前,將劍鋒下移,在詔書右下角點了點。
“簽上你的名,就能放你一條生路。”說完還貼心地給他遞上了毛筆。
皇帝定眼一看,竟然是退位詔!
“哦對了,提醒你一句。沒有人會質疑這詔書的真假,因為寫這詔書的是你平時信賴的李公公。”
凌望舒說完,示意把站在一旁的李公公丟到皇帝身邊。
皇帝一時怒火攻心,直接上手掐死了他。最后將詔書一揚,踉蹌地站起來,吼道:“朕不簽!朕可是真龍?zhí)熳樱∧銈冞@群逆賊,朕和你們拼了!”
他提起一旁侍衛(wèi)的劍就要朝凌望舒劈過來,隨后就被趕來的弓箭手一箭刺穿。
見到后來的領兵人,皇帝的眼珠都快瞪出來了。
那人是他可是親封的大將軍!而現(xiàn)在卻站在凌望舒身邊抱拳行禮道:“末將來遲。其余三個宮門確實難攻。”
凌望舒說了句無礙,轉頭看向死死盯著大將軍的皇帝,嘲諷著:“讓你簽字,只不過是為了羞辱你。玉璽如今在我手上,朕照樣能稱帝。
臨死前告訴你,當年你明知地方官員貪污救濟糧而不作為,導致多地百姓活活餓死………”
見到對方的眼里終于露出來恐懼,凌望舒附身道:“他是特地來尋仇的。”
再次起身,凌望舒轉向座下那群該死的同流者。見他們背嚇得不敢說話,凌望舒開口道:“諸位大人、皇子不表示一下?”
也不知是誰先喊了句“臣愿擁護攝政王稱帝。”隨后只聽到滿堂百應。
凌望舒背對著皇帝都能感受到他散發(fā)出來的恨意與不甘。
“凌望舒!你會下地獄的!”
他在身后惡狠狠地發(fā)出最后的遺言。
凌望舒不屑地回道:“朕剛剛才從地獄回來。”說完朝身后擺了擺手,只聽血灑落在地上的聲音和女子的尖叫聲。
“送諸位大人回府,還請大人們審時度勢,做個明事理的人。”
凌望舒這句話很明顯是威脅他們,不該說的話別說,小心自己的命。
他們?yōu)榱嘶钕氯ミB忙表忠心。
雖然凌望舒很想殺了他們,但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他現(xiàn)在還需要他們的權勢幫自己在那個位置上坐穩(wěn)。
一切平息后,凌望舒喊來周權,吩咐道:“把這群女的先帶到大牢,叮囑清楚了再放走。找人連夜把血跡清理干凈。”
“還有……”
周權站在旁邊聽著,見凌望舒突然沒聲了,抬眼一看,就見他面露糾結,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過了好一會,凌望舒才出聲,“后天接二夫人回府。和大夫人。”
說完凌望舒轉身去安排別的事宜。
周權領命之后帶著人離開。
雖然很奇怪為什么要先接二夫人,但周權說服自己:老大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等一切都安排好,天色已經(jīng)見白。
凌望舒一夜沒睡,先是安排暗衛(wèi)暗地里監(jiān)視朝中官員和皇子;再派人往各地縣令和府衙送信,告知他們皇帝遇刺,留口諭讓攝政王登基的消息;然后是安排幾個人冒充百姓準備在白天鬧市里煽動民心…………
一系列動作堪稱滴水不漏。
凌望舒多年來的積怨似乎也在天幕重新拉開時消散。
他終于能是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