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　分工生產中的責任

電腦發燒友買電腦一般有兩種選擇：買品牌電腦，或攢機（DIY：Do It Yourself）。這兩種方式之間的重要區別在于責任的不同。

攢機，是自己買零件組裝。商家只為單個的零件承擔質量責任。

但問題并不那么簡單。作為核心的昂貴部件，處理器可能因為散熱風扇的質量問題被燒毀，這樣處理器的生產者不可能承擔責任，風扇的生產者也難以承擔責任。風扇的生產者可以為客戶更換新風扇，但很難賠償因為風扇質量問題導致的處理器損壞。難以界定的責任導致售后服務的責任虛置，就會出現“帶風扇的處理器”，其品牌的所有者承擔處理器和風扇的集成質量責任。在計算機散件市場上，所謂“配備英特爾原裝風扇的處理器”的真正含義是由英特爾承擔處理器、風扇的集合責任，而不是英特爾自己生產的風扇。風扇來源于OEM（Original Equipment Manufacture）廠商，由OEM廠商對英特爾負責，再由英特爾對用戶（計算機品牌廠商或者個人攢機者）負責。

同樣的道理，計算機主板、處理器、內存、硬盤、電源、顯示器等部件之間都存在著責任關聯問題。購買整機，意味著商家為計算機的任何質量問題承擔責任；攢機，則意味著某一個商家僅僅為自己出售的零件承擔責任。

對于用戶來說，只有集合責任增加的成本相對于所獲得的權利劃算時，用戶才會選擇這種產品或服務。也只有如此，提供集合產品責任的企業才會存在。責任的不同，也是電腦的現場集成商（只收取組裝費用，不承擔零件的質量保證）與品牌集成商（對整機質量進行保證）的區別。后者有可能提供上門服務，而前者不可能。對于出賣零件的商家來說，為了一顆價值一分錢的螺絲而上門服務的成本是不能接受的；而一個價值連城的品牌（蘋果、聯想等）在對購買者進行質量和售后服務的承諾后，必須為一顆價值一分錢的螺絲釘導致的質量問題上門服務。在這個意義上，購買電腦整機節約的是購買者的交易成本而不是出賣者的交易成本。

在2018年，全球主要手機品牌商多數沒有自己的生產廠，其產品來源于OEM廠商。如果自然人有契約簽約權力，也就意味著一個沒有任何工廠設備的自然人委托波音或空客生產后，同樣可以出售當今世界最先進的飛機。在科斯理論中，資源配置是在企業內部契約實現還是在企業外部契約實現，是一個交易成本的權衡問題，但企業提供的產品、服務能否被認可，則是市場選擇問題。OEM方式使得一個普通自然人不需要工廠就可以出售飛機，但是，以個人名義出售與波音、空客一樣的“張三”飛機，即使比波音、空客便宜，航空公司未必敢買，因為人們不會相信一個自然人有能力承擔由此產生的后續責任。

如果企業內部契約與外部市場契約具有一致性，那么，在外部市場上，企業有權獲得經營收入的前提是必須承擔相應的責任；在企業內部，獲得資金、勞動力使用權的前提是必須承擔利息支付、工資支付等責任。在有限責任公司里，自然人的有限責任是以法人的無限責任為前提的，即意味著企業法人有可能以死亡（破產）為代價去承擔法人應該承擔的責任。法律確認的注冊資本所有者承擔著最后責任，用注冊資本為企業收入產生的義務、員工工資、借款本息等承擔責任。

在自然人組成的社會里，法人的社會功能之一是集合責任并承擔責任。打開蘋果電腦的殼子，里面幾乎沒有一個零件是蘋果自己生產的。蘋果電腦的用戶只需要和蘋果公司打交道，而不必同時與處理器生產商、硬盤生產商、內存生產商、主板生產商打交道。這種集合的法人責任不會因為某個自然人（政府總統或企業總經理）的死亡而出現責任虛置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