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乘客名單的死亡循環
- 通往那個村子的公交車
- 臥龍是也
- 2197字
- 2025-02-22 23:06:05
殯儀館的停尸柜發出嗡鳴,我盯著034號格位泛著寒光的金屬門。王滔用殘存的左手握住液壓鉗,他右腿的傷口處纏繞著浸透黑狗血的繃帶,每走一步都在地磚上留下粘稠的墨綠色液體。
“周明遠的骨灰三年前就該下葬。“管理員老吳的鑰匙串在寂靜的長廊叮當作響,“但市長辦公室特別批示要永久保存?!八f這話時,脖頸后的尸斑在熒光燈下若隱若現。
當034號柜門開啟的剎那,冷藏間的溫度驟降十度。骨灰盒表面凝結的冰霜正在自動消退,露出底下暗紅色的符咒紋路。王滔突然捂住胸口跪倒在地,他的皮膚下浮現出銀色的經絡,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血管里游走。
“別碰盒蓋!“老吳突然厲喝,他的眼球在眼眶中詭異地旋轉,“上個月有個賊想偷陪葬品...“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整張臉皮突然脫落,露出底下腐爛的肌肉組織。
我抄起墻角的桃木鎮紙砸去,腐尸應聲倒地。王滔趁機撬開骨灰盒,里面沒有骨灰,只有本用油布包裹的《乘客登記簿》。泛黃的紙頁間夾著七張車票存根,日期從1973年到2017年,每張票根上的乘客姓名都完全相同。
“林淑芬、陳國棟、王翠花...“我的手指在名單上顫抖,這些名字在五年前的事故報道里出現過,“這不可能...他們怎么會在四十四年前就...“
冷藏間的燈光突然頻閃,停尸柜的金屬門接連彈開。七具蓋著白布的尸體直挺挺坐起,他們的手腕上都系著發光的紅繩。當第一具尸體扯下白布時,我看到了王滔的臉——或者說,是四十年前的王滔。
“快走!“王滔將登記簿塞進懷里,他的左臂突然反關節扭曲,掌心裂開道血口,噴出銀色的絲線纏住尸體。我們撞碎安全玻璃逃出殯儀館時,身后傳來此起彼伏的鎖鏈拖地聲。
暴雨中的出租車像座移動的墳墓,車載廣播自動播放起1973年的天氣預報。王滔撕開右腿的繃帶,傷口處鉆出數十條透明的水蛭,這些生物在接觸到登記簿時突然自燃,在座椅上燒出北斗七星的焦痕。
“每五年一次的獻祭,都要重復使用同樣的名字?!巴跆嫌秘笆滋糸_登記簿的裝訂線,夾層里掉出張泛紫的羊皮紙,“市長家族用這些名字在生死簿上造假,讓地府察覺不到生魂缺失?!?
羊皮紙上畫著復雜的星象圖,七顆主星的位置標注著生辰八字。當我的指尖觸碰到代表“搖光“的星位時,腕上的尸咒突然發燙——那個位置赫然寫著我的出生時辰。
出租車突然失控沖進逆向車道,后視鏡里,七盞白燈籠正在暴雨中飄蕩。王滔猛打方向盤撞開路障,輪胎碾過積水坑的瞬間,我瞥見水下浮現出巨大的青銅柱,柱身上我的名字正在滲血。
我們躲進廢棄的城隍廟,王滔用朱砂在地上畫出八卦陣。當他將登記簿攤在陣眼時,紙頁上的名字突然蠕動起來,墨跡化作黑煙升騰,在空中凝聚成七道透明人影。這些人影的脖頸上都纏著發絲編織的繩索,正隨著某種古老的節拍輕輕搖晃。
“他們在重復死亡瞬間?!巴跆宵c燃犀角香,煙霧中的人影突然清晰——我看到1973年的自己穿著中山裝,正抱著牌位登上公交車;1988年的自己戴著蛤蟆鏡,在急轉彎時被安全帶勒斷脖頸;2003年的自己...
手機突然震動,匿名號碼發來段監控視頻。畫面顯示此刻的407路公交車正在自動行駛,車廂里擠滿低頭玩手機的乘客。當鏡頭掃過車窗時,倒映出的司機竟是我自己,而那個“我“突然轉頭對攝像頭露出詭異的微笑。
子夜時分,我們潛入公交公司檔案室。王滔用銀絲撬開保險柜,取出一摞泛著尸臭的《事故調查報告》。在1988年6月15日的檔案袋里,夾著張集體照——七個穿喇叭褲的年輕人站在公交車前,其中五人正是今晚殯儀館里坐起的尸體。
“看這里?!巴跆嫌米贤饩€燈照射照片邊緣,暗房里顯影般的浮現出第八個人影。那人穿著筆挺的中山裝,胸前的市長徽章在閃光燈下泛著冷光——正是年輕時的市長父親。
檔案柜突然劇烈震動,泛黃的文件如雪片紛飛。在飄落的紙頁中,我看到不同年代的乘客名單正在自動重疊,所有“林淑芬“的簽名筆跡完全一致。更恐怖的是,在2017年的事故報告里,法醫鑒定欄注明:“遇難者遺體呈現五年以上腐敗特征“。
“他們從來都不是活人。“王滔突然咳出大團銀絲,“這些名字是市長家族圈養的倀鬼,每次獻祭后...“他的話語被破窗而入的冷風打斷,七盞白燈籠飄進室內,照亮墻面上用血繪制的符咒。
我們逃向停車場時,整棟大樓的警報器齊鳴。407路公交車正在自行發動,車頭燈將雨幕照得慘白。王滔突然將我推進出租車,自己則迎著公交車沖去。在車輛相撞的瞬間,他的身體突然膨脹成巨大的銀色繭蛹,將公交車牢牢包裹。
我猛踩油門逃離現場,后視鏡里最后的畫面是繭蛹表面浮現出七張人臉。那些面容從青年到老年不斷變化,最終定格成王滔不同年齡段的模樣。收音機在這時自動調頻,傳出市長父親1973年的演講錄音:“...新水庫建成后將保障市民百年安康...“背景里夾雜著微弱的呼救聲,與王滔在水下發出的摩斯密碼完全一致。
黎明時分,我躲進網吧查閱市政檔案。當輸入“周明遠“的身份證號時,系統顯示該號碼同時關聯著十二個不同姓名,最近一次使用記錄是三天前——正是我在水庫打撈車牌的日子。在關聯檔案的照片欄里,王天波、王滔以及歷任事故司機的證件照正緩緩重疊。
突然彈出的視頻窗口打斷了搜索,監控畫面顯示王天波正在市長辦公室焚燒登記簿。當最后一頁化為灰燼時,所有遇難者姓名突然在灰燼中重組,我的名字在火星間閃爍三次后,赫然出現在1933年的舊報紙訃告欄里。
太陽升起時,手機收到王滔的語音留言。電流聲中有個陌生的年輕聲音在說:“...找到往生站的站牌...用你的血...“背景里傳來鐵鏈斷裂的巨響,以及海浪拍打棺材的轟鳴。我摸向胸口的朱砂符咒,發現皮膚下有什么東西正在蠕動——那是根銀色的絲線,正順著血管游向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