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還有誰?”許清潺可不信他,振振有詞地說,“大娘什么人我還不清楚嗎?一棍打不出個……反正她那人就是張僵尸臉,再說了!我跟她什么關系,她會笑話我?就你小子可疑!還不認賬?!?
寧云深聽了更不高興了,努著嘴憋氣,往床里一躺背向著許清潺,不理她了。
“姐姐欺負我!”寧云深帶著哭腔生氣地說了一句,又抿起嘴不開口了。這也是個悶葫蘆。
惹哭小家伙了,許清潺心頭有點虛,想了想,爬上床輕輕地推了推寧云深的肩,“生氣啦?好吧,其實我覺得……應該不是你,嗯!大娘那家伙!明天要她好看!不生氣啦?我錯怪你了,別生姐姐氣啊。姐姐不該打你的,嗯?”
“那姐姐相信我嗎?”寧云深背著許清潺問,倒是沒哭嗓子了。
“嗯……信!對不起,別哭了?!痹捠沁@樣但是許清潺還有點迷糊。不是他,難道是大娘……可大娘應該不會吧?難道還有第三個人嗎?
聽到許清潺的話,寧云深才扭捏地轉過身,抓著被子遮住半張臉,眨巴著大眼睛看向許清潺,“那姐姐不許生我氣?!?
“嗯?”許清潺眉頭一跳,這語氣……這開頭!
寧云深垂下眼,咬著下唇說,“我不該沖姐姐發脾氣,姐姐……”
“什么時候?”許清潺不解地打斷他,頓了頓才想明白了,她笑著捏了捏寧云深的臉頰,“小性子,沒事兒!在我們那兒這不是發脾氣——是交流!”
說完許清潺沖他眨眨眼,調皮的模樣化解了寧云深的緊張。他紅著臉笑了,忍不住把臉縮進被子里,小聲說,“我睡了?!?
“嗯,睡吧。誒,等會兒,我幫你擦把臉,剛才哭鼻子了,不洗洗明天就丑了?!痹S清潺起身去臉盆那里洗了塊毛巾,坐過去幫他擦了擦。
乖乖仰起臉的寧云深傲嬌地說,“我才不丑!”
擦完后許清潺笑了,“不丑不丑!”
聽著沒錯,但讓寧云深覺得別扭,頓時嘟起了嘴。
打趣完的許清潺見了笑瞇瞇地說,“俊死了!”
這么直白的夸獎讓寧云深羞紅了臉,傲嬌地“哼”了一聲就紅著臉躺下了。臉都窩進了被子里。
晾好毛巾后許清潺熄燈躺下休息了。暗夜里靜謐極了,很快許清潺就睡著了。
原本窩在被子里的寧云深側著臉看向睡在一旁的許清潺,隔著一段距離,許清潺睡得寧靜,大概是今天練狠了,所以睡得格外沉。他忍不住往那邊靠近了一些,隔著被子他似乎也感覺到了她的溫度,寧云深覺得有些熱了。
他微微拉開頸邊的被子,看著同床的人,有些異樣的滿足。
有些人是不能靠近的?;饡苽|碰它的東西,而刀刃無鞘即危。
寧云深靜靜地合上了眼,頭不經意地往床外偏去,有些心事就算深思也沒有答案,但身體早就知道結局。
五更天的時候院子里的雞慵懶地叫了兩聲,卯時大公雞才氣勢洶洶地扯開嗓子打鳴。
許清潺醒的比往常要早一些,她是被熱醒的。冬去春來的季節里居然被熱醒了,許清潺瞇著眼看向火源。
寧云深湊的近了一些。但許清潺就是塊冰渣,有點人熱就渾身感覺不舒服。她不太喜歡和人有肌膚接觸,不管什么時候都覺得太熱了。這少年湊的那么近難怪她會熱醒了。
許清潺熟練地挪出被窩,把被子疊成塊靠近寧云深,寧云深蹭了蹭被子,沒有醒。她松了一口,出門洗漱去了。
洗著臉的時候許苡突然出現在院里,許清潺也不知道她是從哪個角度飛進來的,淡定地抹干臉上的水珠后才和對方打招呼,“昨天是你笑的?”
“噗!”
聽到熟悉的笑聲許清潺怒向膽邊生,伸手捧了一手洗臉水潑向許苡。
許苡依舊是面癱臉,腳下生風似的一跨就避開了。這退一步風景就大不一樣了。視線穿過門縫,許苡沉著臉上前開了點窗,往屋里一看臉一下黑了。轉過身,二話不說拎著許清潺的耳朵出了院子。
猝不及防被捏住耳朵的許清潺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小聲地喊著,“大娘,輕點!輕點!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別揪我耳朵,疼!”
院外許清潺吸著大氣心疼地揉揉自己的左耳,一頭霧水,不就是潑了點水,至于嘛!小氣。
看到許清潺還在狀況外,許苡氣的心肝脾胃都疼了。她恨鐵不成鋼地問,“你和他睡了?!”
睡?睡!許清潺臉色變了變,這個詞含義很豐富啊!她端著臉說,“大娘,你不純潔了。我們是純潔的床伴關系。讀書人的事,這叫——同窗?!?
話一說完,許苡僵著臉直接給她一個腦瓜崩?!拔覀儾辉谀闵磉?,不是讓你自己亂來的。別以為及笄了就長本事了。那床,要么分開,要么,分開!”
心疼地默默抱住自己,許清潺“哦”了一聲,情緒低落的很??蓱z兜里的銀子還沒存起來就要花出去了。
許苡在心里嘆氣,抬手撫過剛才打的地兒,順手揉了一把許清潺的頭發,柔聲說,“潺潺,你雖然聽得多,看得多,但有些事當姐姐的不能不管著你。南寧的男人雖然晚熟,但城里人的孩子,男女八歲就不同席了。這里也不是大槐山下,姐姐不相信外人,知道了嗎?”
都是及笄的大姑娘,跟半大小子這么親近始終不合適。若不是她實在不方便,這一趟說什么也要一直跟著這兩個孩子的。
“大娘……”
“乖?!痹S苡抱了一下這個才到自己肩膀的小姑娘,忍不住有些心疼,松開后還是那副冷淡的模樣。
天一亮,寧云深就被許苡拉過去“溫習”功課了。
這一天下來,寧云深覺得許苡大概是在報復他揭穿了“假笑”的事實。
到了傍晚許苡把他們帶到了一間客棧。他不解地看向許清潺,許清潺聳了下肩,帶著他進了客房,“我們準備去下個地方,這兩天現在這里住吧。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聽完,寧云深點頭。關上門他回想了一番,今日許苡對他格外不滿,練功時挑了不少毛病,雖然言之有據,但是那份不喜她可沒有半點掩飾。比以往更甚,像是看到了什么麻煩、包袱一樣。
寧云深坐在床邊,低頭想著事情。
客棧的床褥比起老人家的棉被更新更軟,但是看得他心頭有些酸澀。脫力般倒在床上,他失神望著床簾,又閉上了眼睛。
又過了兩天,他們離開了客棧,又往北走。
他們離最初的南寧越來越遠了。
坐在熟悉的驢車上,看著熟悉的背影,如同一趟沒有目的地的旅程,寧云深覺得雖然許苡占了前面的位置,但是就是這樣走下去的話,也不錯。
“大娘,你這趕車的技術不行??!還是我來吧?!痹S清潺吃著包子意思意思地說。被斜了一眼后,她立刻豎了個大拇指,“有進步!不錯!辛苦了,要不要來一口?韭菜餡的,賊香!”
被許苡白了一眼后,許清潺又回頭問,“韭菜餡的包子要不要?”
沉默了一下,寧云深還沒回答,許清潺就轉回去了,小聲地說了句,“不識貨。”說著自己咬了一大口,嚼得津津有味??諝饫锒际蔷虏宋丁0遘嚿系牧硗鈨蓚€人默默不語,只有飲食口味或許是兩人共同的話題。
許清潺就這樣帶著他東奔西跑的,許苡經常會出現,或是指導他練功,或是陪同他們趕路,一起往下一個地方離開。
旅行大多是美妙的,讓人充滿期待。但蒙上了逃亡的面紗,那么這段旅程就不那么輕松浪漫了。寧云深也不知道許苡她們究竟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每一次都是毫無預兆的離開,有時候是漫無目的地啟程。可以說整片西寧的土地他們都走過了。
他既住過鄉下的茅屋,也睡過山間的小廟;既看過林中的夕陽,也吃過樹上的熟果。他知道那條跨國兩境的江河最終會流向他們相遇的地方;他知道那巍峨的晴雪山上有終年不化的冰霜;他也知道雪山背后有連綿的草原和金黃的沙地。
三年的時光荏苒,晴雪山下的青草一枯一榮,歲復三春,而今才破土而出,枯葉返青。
自然的風景無限美好,可西寧的日子卻不好過。許清潺帶著寧云深四處游走,見到的都是蕭條貧苦的景觀。除了大城里的富貴人家還能維持表面的錦衣玉食,普通的老百姓有些已經窮得要啃草根了。
越往西走,人們的生活越是艱難。
晴雪峰頂的景色固然迷人,但一座大山矗立在西寧的中間仿佛是一把匕首插入了西寧的心臟,與富庶繁榮的南寧相比,茍延殘喘的西寧不僅缺糧少鹽,還十分少民。
在城外的大道上走上一天一夜也不見半個人影兒,他們見到最多的就是老人。兵力羸弱,這是西寧最大的弊端,也是近年來戰亂不息,引得四周貪狼覬覦的原因。
晴雪山擋住了來自那東邊的海風,將西寧大片的土地丟進了炎日之下。從雪山誕出的河流也不眷顧那西邊的土地直奔向海。由此以往,西寧日復蕭條。地荒人稀方便了流民藏匿,也讓她們有了棲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