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圣上剛剛仙逝,不知二皇子身在何處,為何臣等不見其身?”外面的江蘇大將軍沉聲問道,堂中的大臣們好似剛剛發現,紛紛詢問起來。
“江首領心思敏銳,卻是多心了。方才陛下仙逝,殿下悲傷過度,不慎昏倒。現在還在歇息。國事已成定局,諸位大人就先請還朝,再行國喪。喪禮將由本宮監行。”皇后幽幽長嘆,沉重地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本宮與陛下成婚數十載,這喪禮由本宮主持,諸位可有異議?”
庭下的官員面面相覷,不敢輕聲言語。江蘇未看四周,直接抱手作禮上前一步說,“臣以為,于理不合。國喪該由監國太子主持,方合法度。”
不一會兒,好幾位大臣也出列附議。一時間未有定奪。
帳后不聲不響,寧云深輕笑一聲,低不可聞。
皇上駕崩蹊蹺,眾臣被拘禁于朝殿之內,國事風雨將起這位皇后的野心頓時不再掩藏。可惜她的愛子卻未能配合她。
二皇子兵變了!
這場血腥的廝殺持續了一天一夜。
堂上的官員死傷過半,二皇子被生擒緝拿。寧云深站在殿首擦拭手中的劍身,眉眼間輕松愉悅。
江蘇肅清反軍后快步上前,“殿下,已經處理完畢。”
“殿下!太子府淪陷了!皇后娘娘昨夜半夜出宮,帶私兵闖進了,太、太子府。現、現在,暗衛死傷慘重,許姑娘、許姑娘,不知所蹤。”一位小太監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跪在地上磕磕絆絆地說,全身趴在地上,不敢喘氣。
江蘇驚訝地看向寧云深,他知道太子府的護衛有一千五百人,皆是精兵。還有暗衛上千,護著那位姑娘。皇后娘娘居然能闖進去?這不合理,除非……
“有內應。你府中有人叛變了。昨夜有軍隊出宮不可能不被發現,她帶不了多少人。你府中設有機關,沒有人接應,外面強攻是不可能的。她或許還活著。”江蘇冷靜地給寧云深分析。
寧云深沉著臉,一言不發抬腳離開。手上的劍光閃爍,還未擦掉的血跡沿著劍刃滑落,滴在地上,濺起一朵血花。
江蘇上前拉住寧云深,卻被刀尖劃傷臉,劍指咽喉,江蘇冷靜地說,“你現在應該先把持朝政,安撫軍心。你的人我去救!你現在必須留在這里!”群龍無首,難免易生事端。為防萬一,他們現在必須占先機穩住朝政。
“她在等我。那個女人不會放過她的,她知道我的軟肋!”寧云深紅著眼,心抽疼地說。說完寧云深瞬間離開,消失在門外。江蘇攔不下來,只好嘆氣,狠狠地揮劍朝地上砍了一劍。
一夜過去了,已經一夜了。來得及,會來得及的,一定來得及!
待寧云深趕到府上的時候,里面已經開始清掃了。暗衛看到寧云深回來立即跪下請罪。
“屬下護主不力,請殿下責罰!”
看著寥寥無幾的暗衛,寧云深心如死灰,啞著聲問,“人呢?”
“回殿下。姑娘一直在房中,屬下察覺時,皇后已經進去了。首領進屋時,發現二人已經破墻離開了。首領已經帶隊追查,只是至今未有消息。”低頭稟報的暗衛有些膽顫。
寧云深抓住胸口的衣裳,沉聲說,“三隊人即刻隨我出發,探子隨行!”
護城河邊,一位拎著劍的華服女子被一群黑衣人團團圍住。
寧云深趕到護城河時,心跳變得緩慢。看到那女人的那一眼,充滿恨意,“她在哪?!”
“哈哈,死了。流著血掉進河里了。一個晚上了,應該能在哪個岸上撈起來吧?哈哈哈!你不是喜歡她嗎?怎么連心尖兒上的人都保不住?娘親還以為你有多能耐,也不過如此。”皇后譏笑道,手上的劍微微滑落,又被捏緊了。
拿起劍身,她惡意地說,“這些血,都是她的,一道一道,劃出來的。沒想到,你居然會喜歡那樣的女人。跑不了幾步就倒下了,一點一點爬。手不能提,拿著劍也不敢揮向人,就這樣,被娘一劍一劍地刺進去。哈哈,你也配!
她死了!因為你!該死的人,是你啊!那樣干凈的姑娘就因為你,碰了不該碰的,死了!來啊,殺了我,給她報仇啊!你敢嗎?!雜種!你以為你能登上那個位置嗎?!”
皇后笑得瘋瘋癲癲的,有些瘋狂地沖寧云深咆哮。
刀光亮起,寧云深舉著劍指向她,面無表情。皇后的神情愈加瘋魔,癲狂地喊道,“殺了我啊!孽子!當初我就應該掐死你!那個時候就不該讓你活著離開!你這——”
話未說完,她僵住表情,挺直身體倒在地上。
許苡放下手里的機關弩,皺眉看著寧云深,寧云深僵著身體緩緩回頭,看到許苡,似喜似悲,張了張嘴卻沒有聲音。
“人沒死。你回去吧,我要帶她離開。”許苡轉身打算離開。卻被寧云深立刻上前攔住了,“讓我,見見她。大娘,讓我、見見她。”寧云深擋在前面站得挺直,聲音卻是哀求無力。
許苡冷酷地說,“青煙說你能保護她,可你卻不在她身邊。我不信你。你走吧。等她醒來,想見你,我自然會帶她見你一眼。現在,你不應該在這吧?新皇?恭喜了。”許苡嘲諷了一聲打算繞過離開。
寧云深默默地閃身擋住她的去路,低頭不語。
許苡冷眼看著他。一夜的血跡還沾在衣上,握著劍柄的手背泛著青筋,顫抖著。眼神空洞洞的,沒有落點。身體倒是移得快。
“后面客棧。走吧。”許苡話音剛落,寧云深驚喜地抬頭看了她一眼,一個閃身就沖進客棧,破門而入。許苡站在原地,瞇著眼想了一會兒才跟了進去。
老李收好針后,疲憊地起身擦手,準備開門叫人。
“嘭!”
看到床上臉色蒼白的許清潺,寧云深沖過去半跪在床前,紅著眼珍重地拿起她的手,閉緊了眼睛輕輕地蹭著臉頰,哭著笑了。
跟在后面的許苡看到地上的老李,流著一臉鼻血,立刻皺起眉毛,“你干什么了?!”然后警惕地看著四周,握緊劍柄。沒有發現動靜的許苡回頭觀察了一下老李到門口的距離,又看了看他的鼻子,“你又被——小心點,運氣有點背啊。潺潺怎么樣了?”
半夜被拉來做苦力還被自己人重創了鼻子的老大夫,對于許苡毫不走心地敷衍的關心嗤之以鼻,又心疼地捂住鼻子,沒好氣地說,“吊著氣呢!沒死!”
看到許清潺躺在床上,身上還帶有血跡,寧云深心如刀割,伸出手想要撫上她的臉有瑟縮了一下,收了回去。細細摩挲著她的掌心,寧云深此刻才覺得上蒼也許是有好生之德的,所以才會給他一個機會,沒有奪取他的希望。
“她的右手中箭太久,失血過多,筋骨受損,細致的功夫不能做了,拿筆也許會有問題。那劍上有毒,老張還沒頭緒,只是四肢乏力,腹臟虛寒,查不出原因。”許苡走過去,大概說了說許清潺的現狀。沉默了一會兒,她又問,“你們寧國皇室有什么秘藥會有這個癥狀?”
怔住的寧云深回神仔細想了想,遲疑地說,“寧國有味藥,是煉丹師弄出來的,叫仙寒。只給后宮嬪妃用的,說是有‘冰肌玉骨清無汗’的功效。具體藥方在宮里。”那丹藥,有問題。他知道。用了的妃嬪柔若無骨、體寒氣虛,以為自己成了仙子,卻不知活不長久,只不過是那女人的棋子罷了。可是……
寧云深怔然看向床上的人,心里茫然無措。為什么,他的錯要報應在姐姐的身上?是他縱容丹藥流傳的,是他的母后廣施毒藥的,是他們犯的罪。為什么,躺在這的是姐姐?那藥,有解嗎?
“那個煉丹的還活著!許姐姐,他還活著,是不是可以救姐姐?!”寧云深站起來激動地問。許苡回頭看了眼老張,心里也有了希望,“老張,行嗎?”
“嗯,見見吧。有源頭就好辦了。放寬心,那點毒性,我老張還是管得住的。”去不去的了就另說了。老張拎著藥箱心虛地說。
宮里肅清后,寧云深著手處理皇帝的后事,以及二皇子兵變的結果。
三日后,寧國行國喪,先皇后入佛山寺為先帝禮佛,后宮妃嬪未侍奉先帝的可離宮戴孝。逼宮的二皇子先壓獄中,待喪期過后再定罪。
處理完瑣事,監國太子命朝野廟堂皆服喪七日,禁紅喜之事、酒糜之食、華彩衣行。
“吱——”門被打開,腳步聲靠近床邊。
許清潺打開一絲眼縫,循聲看去。身體昏昏沉沉,沒有半分力氣。
“姐姐?!你醒了?感覺還好嗎?有沒有不舒服?”
聽到寧云深的聲音,許清潺輕微地眨眨眼,朦朧的身影變得清晰,暈著頭側著身子扶著床起身,“阿深?”喉嚨有些干澀,說話時扯動吼道,有些干疼。唇邊有水杯遞前,她細啜了一口,潤了潤唇,咽了下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