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何按捺不住興奮,心想二十年都等了過來,何必在乎三五天的時間?他原先總是擔心截獲JA-2會引起注意,現在看來這種擔心純屬多余。星際統共組織對“魔月”號和“太城”站的失蹤雖然還沒有最后定論,但這已經足夠了。真是一次絕好的機會,一切都像是為他的計劃做出的補充。對他而言,“魔月”號的回歸并不影響事件的性質,而且他要的就是一個完整的JA-2。當然,它回不來,他也不損失什么。
從另一方面講,西何對星際統共組織又是不滿的。人力閑置、資源浪費,他們能干出成績那才是怪事。他們總是陷于無窮的推測中,這套研究方法,面對這件事只有傻眼的勁了。他這種不滿是建立在自我感覺良好、于他利益無損的基礎之上的。實際上就是幸災樂禍。
可以這樣說,“魔月”號和“太城”站的失蹤給阿二、米俑的截獲方案作了一次先期證明,也使得他們的計劃提前做完。米俑已經開始考慮如何建立他們的能量輸出基地。他認為不論是黑洞還是別的時空現象造成的這次失蹤事件,“魔月”號和“太城”站都是不可抗拒地被吸入了未知的時空區域,這就證明了一種力量的存在。而力又是能量的表現形式之一。面對如此巨大的品質優越的能源,不加以利用真的是浪費。不久前,他領導的小組在由物質湮滅形成的隱含巨大能量的時空其能量存在擴張和膨脹趨勢的基礎上,已經證明了由不可思議大的引力和能量形成的時空邊界是不均衡的,也就是說至少存在一個點,能量膨脹大于引力收縮。在這一邊界上尋找一個點,輸出能量也就成為可能。這次“魔月”號的回歸就是時空邊界的能量與引力對抗的結果。也說明了它回歸前實質上僅是處于那一時空的邊界中。有消息說,JA-2空間站不止一次對那一時空區域檢索,得到的都是同一種結果——常態的不存在特異性的時空。米俑說,這是必然的,以他們有知的愚蠢,根本不能充份認識宇宙時空的狡猾。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捕捉到時空邊界上能量外泄的點。種種跡象表明,能量輸出點是動態的,幾乎是無跡可尋的。至于如何定義那一時空,米俑認為這不是問題的關鍵。他要把已知的認識轉化為有價值的利用。
西何對米俑的工作匯報倍加贊賞。對他來說,米俑面臨的難題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只簡單說了一句,只要能把種子播下去,就會有收獲。這就是思想上的差距。如果不是跟隨西何多年,米俑很難深刻領悟這句話的思想精髓。在時空模擬試驗室,他用加載信號的電子,擴散到模擬出的具有不均衡性的時空邊界上,問題很快就迎刃而解了。
西何偶爾也回一趟馬埃塔古拉。這種形式,當前還是必不可少的,而且從南極到馬埃塔古拉像打個呵欠一樣容易。他沒理由不在克曼面前表現一下一個臣民的忠心耿耿,尤其不久前出現的謠言,現在他更應該如此。這個時候,他總是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一只趴在主人腳下的狗。他想,這就是想得到什么就一定要付出代價的見證。好在人們一如既往把他當成精神教父,他在心理上獲得了極大滿足。既然如此,如果對馬埃塔古拉發生的一切不表示關注,他自己也覺得說不過去。
在馬埃塔古拉人的心目中,他們的精神教父在為他們的未來嘔心瀝血,南茲戴爾和矣果所從事的研究,萬萬不能再讓這樣一位老人操半點心了。可是誰又能想到他們愛戴的精神領袖實際上是一個于己無利就絕不過問的自私的家伙呢!
西何和別人一樣對馬埃塔古拉人的進化充滿了困惑,但他知道自己最應該做的是什么。面對誘惑,仍能清醒地選擇,這就是他的智慧。在這件事上,他讓別人權衡出輕重,一方面使自己脫了身,另一方面他的回避給克曼留出一個陣地。可惜的是他不知道克曼卻不領情他的謙讓。也可以說他在這件事上過于精明反倒顯出了某種掩飾。
西何現在感覺到不能再小覷南茲戴爾和矣果了。公正地說,兩人并不比阿二、米俑等人遜色多少。以前他對這兩人沒有深刻印象。他們今天的優秀或許是努力的結果。關于馬埃塔古拉人的進化,剛開始兩人的觀點雖然沒能統一,但觀點的對立卻起到了相得益彰的作用。后來他們認識到不論他們的祖先源自于外星生命還是隸屬地球本土,現在發生在他們身上的極速進化是不爭的事實,這才是問題的本質所在。通過和人類基因的對比,他們看到了一個早就明確的事實——馬埃塔古拉人的進化趨勢是地球人類,同時又發現他們的基因組中存在著不明的誘變因子。
由此可見,他們的極速進化是外因造成的。奇特的是誘變因子以獨特的鏈結形體存在,其形態像是一條“無始有終”的不可破解的鏈,它的“無始”像是記載著曾經發生在他們身上的某種陰謀,它的“終結”仿佛是記載在他們身上的某種預言。至此,他們的研究基本上就停滯不前了。克曼希望西何能給予一定的引導和幫助。西何表面上說一定盡力而為,不論精力是否允許,這畢竟關系到馬埃塔古拉人的切身大事。然而,于他利益無關的,他不會再有半點施舍,如果克曼追問,他只需說沒有尋求到解決問題的突破口。能坐享其成,他為何要拒絕一份清閑?
他們當然不知道幾乎在同一時間里,田軼言等人也在為此煞費心機。不同的是田軼言在為基因根和基因結上的那條附加上去的密碼鏈困惑,更為被檢測的基因有悖于生物強弱循環進化的趨勢而大跌眼鏡。他的得意之作“基因譜——通式”已經不僅僅是對他個人的諷刺了。雙方的觀點大同小異。雖然都沒有明確的結論,但相比之下,南茲戴爾和矣果的分析較為直觀、深入。
克曼低估了西何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這原本是他和西何暗中的較量,雖然結局是次要的。然而,無論是誰,談起這個話題的時候,總是說西何的那兩個學生研究的如何如何了。他再是鼠王,總不能去堵別人的嘴巴。
克科幾乎成了西何身上的一根酸筋,一枚肉刺。西何從卡羅拉多那里了解到,至今沒人見到克科。正如他料想的那樣,心腹卡羅拉多在謠言盛傳之時對一個族人為西何辯解了那對耳套的由來。很快馬埃塔古拉人都知道了他們的精神教父是為了維護他在眾人心中的形象,才戴了那副耳套。于是大家一致認為西何的理由充份,做法必要。謠言就這樣不攻自破了。于是西何在他們的心目中仍是不可替代、無人動搖的精神領袖。事情已經告一段落,西何也敲定了一個事實。誰會關心他的行蹤?克科哪來這么大的影響力?他只不過是鼠王克曼的兒子罷了。所以謠言應該來自高層。以前是懷疑,現在他已經確信謠傳是克曼制造的。克曼如此低級的把戲十分令他失望。克曼近來的反應令人不解,似乎根本就沒聽說過那個謠言,也就無所謂相信什么或不相信什么。當然,他很可能裝不知道。
這是一個什么樣的兆頭,西何已經顧不了許多。南極已是他的天下,只要進入外層空間,克曼再有能耐也奈何不了他。至于他什么時候反戈一擊,那就看克曼怎樣做了。
自南極基地建成后,馬埃塔古拉基地就徹底成了一座出色的加工廠,不知疲倦地近似瘋狂地連續運轉,不停地向南極輸送資源。剛開始,輸出是有節制的。當他意識到馬埃塔古拉遲早會成為一個累贅的時候,這種資源輸送就變得毫無節制了。不需要他解釋,戰備擴充,以備進入外層空間,這是有目共睹的事實。但這是對普通民眾而言的。經過這次謠傳,他已不抱希望克曼能像當初那樣信任他。這種資源掠奪,克曼應該警覺起來,奇怪的是至今不見他采取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