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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百年前的諷刺

接下來的幾天,他給別人的感覺是病態的消沉。他不清楚自己的理想,但知道自己的理想絕不是面對這種壯觀場面的激動。他想起多日未見的女友,把莎奴約到海邊。實際上他也知道莎奴不等他提出分手就另有新歡了。這是她的自由,他無權干涉。莎奴如約前來,仍似以前那樣可愛。然而在面對她的一剎那間,他突然不知說些什么,她甚至不能理解那只撞昏在他車中的蜜蜂,現在又怎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呢?

而今,她和族人們一樣成天忙忙碌碌。她追問他有什么事,他搖搖頭。她沉默地站了一會,說有一個約會,說完就匆匆走了。他躺在沙灘上想,沒有人說他是對的,同樣也沒有人說他的想法是錯的,自己的迷茫是因為他的猶豫不決造成的,他決定走出馬埃塔古拉。那是他在馬埃塔古拉的最后時刻。

這時他隱約聽見有人朝他走來,不等他站起來,頭部就遭到重擊。醒后是一片黑暗,而且全身癱軟。漸漸適應黑暗后,他才感覺到這是一個十分狹小的空間。雖然他被囚在黑暗的箱子中,但他能明顯感到一路被轉移了多次,而且外面是一個喧囂的世界。他想他大概來到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當光明再現,他的眼睛受不了光線的刺激,他下意識地想用手遮住眼睛,可是無力抬起手臂。他看見那面大玻璃窗外面站著四個張大嘴巴體態有點像馬埃塔古拉人的怪物。他很快就明白了他們就是地球人。他記得西何說,以他們變異趨勢,他們最終也要變成人的模樣。看來他的話是對的。他想,如果說他和族人的模樣是標準的,那么地球人的長相就是奇丑無比的。這種令人恐懼的進化方向真讓他受不了。

在馬埃塔古拉,卡羅拉多帶他參觀過西何的研究室,和這里的整體布置有點相似。他認得那一對看似笨重實際上卻十分精巧的鐵家伙是機械手臂,還有一張結構十分復雜的床,也許是椅子。他想,換成卡羅拉多或是西何手下的任何哪一位,都不會被這些不知名的東西難住的。

他曾無數次推測是誰把他弄到這里的,雖然他得不出結論,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用這種方式對待他絕對是一個非常糟糕的預兆。難道馬埃塔古拉已遭到地球人類的侵襲?如果是,來到這里的應該是一群而不是單獨他一個,而且不會用這種秘密的方式。是西何嗎?更不可能,他是馬埃塔古拉的精神教父,怎么會和他計較呢?而且像他這樣的小人物也不會引起他太多重視的,再則說,把他弄到這里干什么?即便想把他弄到這里來,他和地球人也搭不上邊。他想來想去都沒有一個結果,最后干脆不再想這個問題了。

在最初的日子里,他有時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不知道外面的那些人要對他做些什么。他恐懼所以他反抗,卻總也逃不開那對精巧的機械手臂。他漸漸看出那些人是在對他進行某種分析試驗,似乎對他沒有傷害的意識。反抗是徒勞的,配合才有逃走的機會。他要的不是這種喪失自我的遠行。他開始和他們交流。雖然這種交流是十分艱難的,但畢竟有了開端。因為語言來自于意識與習慣。

有一天,他突然明白了他們在問他來自什么地方,他當然不會告訴他們。這個時候,他感到無比悲傷。他一如既往熱愛的故土既然還不為地球人所知,那么發生在他身上的這種卑鄙行徑就應該源自于他親愛的族人了。他不得不再次想到西何,除了他,誰還能有這么大的能耐?同時,他想他大概還忽略了一個人,他至今還不知道莎奴現任的男友是誰。是誰本與他無關,但現在他們之間仿佛已經是對立的了。當然,他也深知這件事的始端雖然發生在馬埃塔古拉,他的族人脫不掉關系,但未必像事情的表象這么簡單。

能進行一些簡單的交流,對田軼言來說這是十分可喜的進展。遺憾的是不知是這個鼠人有意回避還是確實不明白他們的話,每當遇到實質性問題,交流就無法繼續下去,而且他表現得異常煩躁。本來是十分安靜的地方,帶有警報裝置的加厚玻璃被他時不時地撞擊,警報器響個不停,攪得大家心里不得安寧。沒辦法只好把警報器的參數修改掉了。有一點他和助手確信無疑,這個鼠人所具有的智慧和人類已經處在同一高度。

隨著對這個鼠人的基因進一步深入分析,田軼言陷入了更大的困惑。通過基因譜的通式的分析,初步斷定鼠人的祖先的確是地球上的鼠類,而且大約在一百二十年至一百四十年之間突然開始了這種極速進化。

按常規,要想查出這種極速進化的原因,必須解析基因根。然而田軼言發現鼠人的基因根被一條附加的類似密碼的“鏈”封住了。這再次證明他們的進化并非是內在因素造成的。他想,如果是大自然的因素,為什么同一環境中,他們的祖先——鼠類只有一個分支出現這種極速進化的現象?那條附加的密碼“鏈”顯然是為了掩蓋真相。難道促使這一切發生的神秘的力量是人為的?那一刻,田軼言感到一陣寒意從腳底升起,冷汗直流。他希望自己的判斷是錯的。

與此同時,對鼠人基因結的分析結果也出來了。鼠人的基因結也被那條附加的“密碼鏈”封住了,更不可思議的是,任何生物進化都存在由弱勢到強勢再到弱勢這樣一個極為漫長的周而復始的循環過程,然而,鼠人的基因組中絲毫沒有這種跡象。他們的基因結仿佛預示著某種終結。這完全有悖于現行的生物進化論。

他的身心受到重創,意識在瞬間坍塌。一百二十年前?是誰完成了一個百年后的諷刺?他可以拋棄多年的心血,卻無法忍受這種來自百年前的無聲的諷刺。這是怎樣的一種挑戰呢?從某種意義上說,這種諷刺恰恰是強弱循環進化過程的一種體現,可是現在的田軼言哪能顧得尋求這樣的心理平衡!

捕獲鼠人的是化蝶,他一定還知道些什么。他知道化蝶必定還會和他聯系,可是他一刻也等不了。田軼言風風火火地招來助手,讓崔永波、石智安等人查找近百年來名叫化蝶的人。助手們一愣。這可不是田軼言一貫沉穩的作風。崔永波心里嘀咕,這個叫化蝶的人能從一百年前活到現在嗎?田軼言那句詞不達意的吩咐本意是查尋化蝶其人以及一百多年來有關生物特異現象的記載。田軼言冷靜下來后,看到助手們還愣在那里,才感到剛才的吩咐不妥。

他們當然沒查到類似鼠人的生物特異現象的記載。不過,數十個不同國籍不同文字的化蝶的名字出現在他們眼前。其中一個名字和他二十年前那篇關于生物特異進化的論文以及其此后設立的“關于馬埃塔古拉災難”的論壇浮現在他們面前。馬埃塔古拉——他們聽起來像是外星球的某個地方。

田軼言把兩篇論文結合起來,雖然在學術上沒有多少參考價值,但憑直覺判斷,鼠人應該與馬埃塔古拉有關。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化蝶設立的論壇中,好像有意隱去了馬埃塔古拉的具體方位。田軼言讓他們再查。如果是一個史實性的大災難,應該是有據可查的。然而馬埃塔古拉簡直像是化蝶憑空捏造出來的,網絡信息庫中根本就沒有馬埃塔古拉的任何記載,而且不論是何時版本的地圖都沒有它的標注。

就在他們打算放棄有關鼠人與馬埃塔古拉的推測的時候,細心的石智安在全球資源信息庫中發現一幅本世紀初出版的世界地圖有明顯的修改跡象。在按音序排列的文字性列表中有馬埃塔古拉,查圖索引卻是空的,地圖中同樣也沒有它的標注,石智安查看它的修改記錄卻是2037年5月7日零點。這一發現多少讓他們感到一點興奮。他們拐回頭來再查看所有不同年份載入網絡中的地圖,2037年以后的不僅查不到馬埃塔古拉,而且也沒有修改記錄。2037年以前載入的版圖均有修改記錄,更不可思議的是那些修改竟然是在同一時間完成的。他們又一次陷入困惑。如果不是因為這一點,即便石智安查到了那幅馬埃塔古拉索引是空白的地圖,他們也認為這與化蝶在論壇中所提到的不過是一次極為偶然巧合的錯誤罷了。

化蝶是在2079年設立的論壇,從時間上看,那些刪改不是化蝶所為,至少可能性不大。那么化蝶是從哪里知道的馬埃塔古拉?當真田軼言年紀比他們大閱歷豐富,最先想到了圖書。這個名詞現在聽起來像是歷史的回音。全球信息網絡庫始終推行的是只讀性信息,終端的散離式重重防護系統與高靈敏追蹤系統以及它的極刑處罰曾經讓無數腦袋想發昏的人乖乖地怯步。但這也并非意味著絕對進入不了它的終端,一旦進入,刪改它終端的信息源比起圖書,實施起來是高效快捷的。這是誰也否認不了的事實。很難想象一個人為了刪改書中的一句話、隱瞞一個事實滿世界地瘋跑是何等模樣。

他們現在都十分清楚這一點。可是又能怎樣呢?全信息時代的簡約生活方式,早就使人們徹底扔掉了書本。圖書館在半個多世紀前就隱入歷史的灰塵中,你還指望現在有人保存著半個世紀前的而且恰好是你想要找的圖書文獻嗎?干那種毫無指望的事,不如就等化蝶再次和他們聯系。

天曉得化蝶二十年前是怎么知道馬埃塔古拉的!這的確讓人敗興。崔永波說,雖然他解釋不了化蝶為什么在2037年的四十年后才設立那個論壇,但他寧愿相信化蝶現在是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如果他還活著的話。

他們解不開附加的密碼鏈,想不明白那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終結。未知的因素,神秘的力量,一個一百二十年前對后人的諷刺。篡改的記錄、設立的論壇,馬埃塔古拉給他們留下了一個毫無意義的尾巴。重重困惑,使得田軼言和他的助手們現在看起來像一群茫然若失的閑人了。而今,田軼言沒等到化蝶,這個鼠人卻逃了。從那個窟窿的邊緣看,他分析鼠人像是在人的協助逃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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