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曼隱隱感覺到如果不盡快制約西何,勢必給他帶來很大麻煩。誰敢保證他那幅奴才般的嘴臉不是偽裝出來的?而且他的智慧遠遠超出他的想象,他的遠見卓識完全可以和人類的精英抗衡。
他想,馬埃塔古拉的鼠人中怎么出了他這么一位英才?地球人類數千年來的文明積累在他那里像嚼菜葉,不想要的就隨便拋棄,說他狂妄自大吧,這些年來他的確做出了不少成績,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說他對吧,他又實在想不通原有的數理概念有什么錯,難道真像西何說的那樣,習慣性思維是人類認知世界最大的障礙?
導致他對西何產生不滿的首先是基地中沒有他的位置,西何對他的解釋聽起來很有道理,但誰知他安的什么心?再怎么說他也是鼠王,他可以不坐在那里面,但西何總得象征性地表示一下吧。說他是研究學問的不懂這些吧,他那幅奴才相每次又都令人作嘔。
還有更為嚴重的,網域命名這件事上,西何自作主張啟用“YLYY-050”這個名稱,過于放權未必是一件好事,已是放權給他了,沒有征求他的意見倒也罷了,為什么偏偏用這個名稱,用意何在?巧合?別騙自己了,二十六個英文字母加上三種分隔符以及十個阿拉伯數字,這種七字符的排列組合是天文數字,這不是偶然的,他很可能以前就聽到過這個名稱,他還知道些什么?
想到這里,他就如坐針氈了。以他王者之尊,不需要理由就可以處死西何,但這樣太可惜了,西何必須死,但不是現在。他想,在弄明白這件事之前先不動聲色。
西何聽說克曼要改建馬埃塔古拉的城市布局及他的宮邸,且規模之大,已經到了影響他計劃所需的資源的地步。他要即刻見到克曼,不是去說服他,而是要糾正他的錯誤。他記得以前和克曼說過,現在還不是物質極大富足的階段,更不是貪圖享受的時候,他怎么就忘了呢?難道他不知道這樣做會在人力和財力上影響遠征南極計劃?然而他沒見到克曼,侍衛說幾天沒見鼠王了。是侍衛不肯說還是真不知道?或是克曼現在不想見他?
回去的路上,西何突然想一個人散散心。他來到海邊,海浪拍擊礁石,幾只海鷗在海面上戲逐,一只膽大的冷不丁沖下來在他腦門上啄了一口,他在抬臂揮手的那一瞬間,感到自己是蒼老、孤獨的。他仰望天空,想目穿宇宙,卻被一片飄落的羽毛擋住視線,那像一個蔑視的手指。
克曼的設想好像僅是說說而已,并不見具體動作。事隔不久又有消息說克曼打算組織力量破譯馬埃塔古拉鼠人進化之迷。這對西何來說是極大的誘惑,然而他覺得是日月倒置,無比荒唐,他佩服克曼的膽識,這種話他能說出來,可他憑什么?馬埃塔古拉的科技文明掌握在他手中,離了他,克曼既沒實力也沒能力,憑什么超越他的計劃?
他沒有理由反對探知馬埃塔古拉人生命之謎的做法,也不能因為克曼把他丟在一邊自行其事而裝不知道,作為馬埃塔古拉公認的思想集大成者,他這個權威只有再次去見克曼,仍是沒見到。
他在焦躁中卻沒等來克曼的行動。他開始糊涂了,這兩種說法又不像空穴來風,因為馬埃塔古拉是彈丸之地,沒人敢謊傳克曼的話,準確性是另一說,但大體意思是變不了的,克曼在等待什么?往好的方面想,遲遲不見克曼行動,只有一種解釋,是克曼給他的一個信號,馬埃塔古拉已經出現了新生代,而他不再是馬埃塔古拉的唯一。可怕的新生代,這種潛在的威脅從滋生到顯現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再次感到時間的緊迫,好在克曼并沒干擾他目前的工作。
現在他坐在基地中時刻都感到馬埃塔古拉發生著不為他所知的變化。他也知道這是錯覺,但他實在無法消除這種疑慮。時空模擬試驗室測定出時間的間隔性,和周學旭在時空理論中提到的有關時間存在間域與死區的觀點完全吻合。可他沒有心思聽卡羅拉多的講解,他等的是克曼的召見,不論那是怎樣的一種方式和說法。
在新數理概念的理論支持下,空間的正反兩種視性及時間的溫度效應相續得到令人振奮的驗證。而西何也終于等到了克曼的召見。事情并非像他猜測的那樣,馬埃塔古拉沒出現讓他不安的新生代。克曼向他介紹了兩個人,一個叫南茲戴爾,一個叫埃果。其實克曼的介紹是多余的,西何對這兩個人沒有太深的印象,只記得他們曾經是他的學生,不過比起卡羅拉多、阿二、米俑等人,這兩人算不上出色,甚至連第二梯隊的也算不上,而今他們卻影響了克曼。說好聽的是他們努力的結果,說不好聽的是有心計,選擇了上層路線。隨便換一種場合,西何都可以像對待卡羅拉多那樣對待這兩個家伙,可是現在他們和克曼站在一起,西何不能表現出他的高傲,雖然馬埃塔古拉仍是他西何的時代。
克曼好像不知道西何來過兩次,當然即使他知道也沒必要解釋。他叫西何來是想聽聽他的意見。從西何的利益出發,他們是君與臣的關系。擴建克曼的宮邸是不合時宜的,破譯馬埃塔古拉鼠人進化之謎是令人心動的話題,然而就指望這兩個無恥的家伙?西何突然想開了,心想,克曼要在基地中為他倆建立獨立的生物工程試驗室就讓他們建吧,他們愛怎么玩就怎么玩罷!何況他也想知道馬埃塔古拉鼠人這種令人費解的異常進化。再則說,提到他們就必得有一個前綴——西何,因為他倆曾經是在他的培養之下,他們的一切思想均是他影響的結果。
他說,只要條件允許,沒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他恐怕分不開身為克曼的這兩項計劃獻策獻力了,建試驗室的事,他全力支持,并讓卡羅拉多為他們準備配套設施,并預祝他們成功,他將在南極恭候佳音。他是想等著看笑話呢,無論如何他也不相信南茲戴爾和埃果除了能走走上層路線還能成什么大器。他以為克曼肯定會失望,沒想到克曼好像一幅皆大歡喜的樣子,叫他來分明是礙于他的面子走走過場而己。他看在眼里,就有點不甘心了,可是話已說出再難收回。
西何想知道克曼對他的態度為什么有這么大的變化,想來想去只想到兩點,一是基地中沒有給他留出位置,但那時對克曼說得再明白不過了,二是網域命名,當時一時的沖動,昏了頭腦,沒有征求克曼的意見就那么定了,事后也沒想起來向他匯報,這的確是自己的錯。再仔細一想,聯系出臺的兩項遲遲不見實施的計劃,就覺得克曼是在試探他警告他了,還有建獨立試驗室的事,那分明是找借口安插他的親信,如此說來,他還真得有所收斂,否則現在就讓克曼察覺到他的野心總是一件麻煩的事。
他完全能理解克曼的心態,身為王者,總得有點危機感,但這種智慧的較量顯得有點愚蠢。他偷笑克曼為何不高明一點。解釋就不必了,但他要裝出深刻反省的樣子。眼前就有一個機會,他最好是親征南極,讓阿二、米俑等一班干將隨同前往,卡羅拉多雖然留在這里,但另有重任,馬埃塔古拉基地就暫時交出去,如果交給克曼也算是彌補自己的過失。現在這個時候,離克曼越遠越好。事情就這么簡單。他,西何在馬埃塔古拉仍是無人可以取代的。
前幾天為克曼的試探所擾,沒心思聽卡羅拉多的匯報。現在他需要一些興奮,譬如時空模擬試驗室的最新成果,這聽起來都是一種享受。卡羅拉多告訴他,試驗結果顯示:光,是時空一體的可視性的一種表現,相應的頻率可以改變時空維度走向,如果以它為載體,就能在零時差下遠距離傳送物體,同時也證明時間存在死區。至于時間的溫度效應,理論上認為這是物質存在時間自然流程的特異性。
西何從中看到了這些技術的運用前景,時間的死區性可以作為新概念武器的理論指導,即時間武器,時間的溫度效應可以用來改變客觀世界存在的秩序。對于周學旭的理論及其發展起來的技術,他可以不懂,但他總能把問題提升到另一個高度。他得意地想,這就是一個智者一個精神領袖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