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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西何的葬禮

追隨西何多年的精英們知道西何真的要死了,否則不會獨自召見米俑的。他們十分哀傷。米俑終于看到了多日沒見的西何。那一瞬間他心中充滿了燦爛的陽光。西何縮在椅子中,一臉滄桑,消瘦得像一堆干柴。他不禁悲從心來,伏在地上哭了。西何扶起他,說不要這么迂腐,死神不會偏向任何人。他這樣說的時候,用力捏了捏米俑結(jié)實的肩膀。心想年青的確是最好的資本。他告訴米俑,近來他剛剛完成一項技術(shù),要演示給米俑看。米俑看到他一臉神秘的模樣,暫時忘記了悲傷,跟隨西何來到那間密室。

室中央有一個墩形的支座,一對簡易扶手,一面帶有枕窩的靠背。它的造型像椅子,但缺少流線感,而且全金屬結(jié)構(gòu),裸露在外的管線與密集的感觸器,說明它顯然不是專門用來坐的。正對它的上方是一個半徑約一米的凹面向下的金屬罩,罩的內(nèi)側(cè)十分明亮,有一層薄薄的膠狀物吸附在上面。細看,光滑的內(nèi)壁上布滿了細小的回溝。米俑猜測它大概是用來測試機能的設(shè)備。西何指著椅子示意他坐進去,說因為是一次性的,所以簡陋了些。米俑坐在上面感覺硬梆梆的。一陣“喀嚓”聲,從支座、扶手、靠背中伸出的對接式卡扣把他牢牢固定住,短粗的脖子被勒得呼吸困難,能動的只有眼睛和嘴巴了。他不知道西何對他測試什么。不過他仍十分配合地等待著。西何走近他,檢查他的頭部,滿意地轉(zhuǎn)過身走開了。

室中一下子熱鬧起來,冒出各種怪異的聲音。西何嚇了一跳。他事先做過模擬試驗,卻沒有這些聲音。他很快就檢測到聲音來源,是由于設(shè)備過于簡陋造成的,開放式的結(jié)構(gòu)消除不了這些噪音,好在功能絲毫不受影響。

米俑感到自己縮進了那個金屬罩中,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維,一切變得渾沌起來。他像破裂的冰,一塊一塊被分開,又像被蒸發(fā)的水,慢慢地消失。這個過程很短暫,也不允許西何拖延過程,他要的就是米俑鮮活的軀體。可憐的米俑至死也不知道西何對他干了什么。

檢測結(jié)果顯示,米俑大腦深度死亡的同時,已經(jīng)被同化出和西何一樣的思維場。思維傳送系統(tǒng)已經(jīng)是第二次提示他。他突然害怕起來,一旦中間出現(xiàn)意想不到的差錯,他將徹底消解。他現(xiàn)在仍有選擇余地,中止也意味著放棄復仇,放棄對自己的證明。他也明白剩下的那點生命歷程根本無望完成計劃。如果都是死,倒不如現(xiàn)在就搏得生命延續(xù)的希望。

這是他一生中最痛苦的一次抉擇。他感到自己的思維化成一道光束,絲絲游走,被適宜的溫度真切地包圍,進入一個鮮紅色的世界。他辨別著,感知著,努力融合著。當那條光束的尾巴消失的時候,紅色的世界漸漸變得清朗。他有了視覺,看到室中的一切和原來一樣,有了呼吸,他能自由支配呼吸的深度與頻率。他激動地叫了一聲,聽到的不是自己原來的聲音。

對接的卡扣自動彈開。他迫不及待地站起來,跨出一步就重重摔倒了。再次站起來,感到頭重腳輕。這是正常的,就像聽不慣現(xiàn)在的聲音。他把自己和米俑的軀體比成咬合絕對完美的口腔與假牙。他的大腦要支配這副軀體需要一個磨合期。他調(diào)整了一下,試著走了幾步,感覺好多了。不妙的是腦海中竟然出現(xiàn)了一陣陣怪異的聲音,像是烙上去的,揮之不去。他判斷可能是思維傳送過程中,把那些噪聲也輸了進來。如果不是為了清除這些烙印在腦思維場中的噪聲,備份系統(tǒng)幾乎就是多余的擺設(shè)。

這真是一個好的開端,他新生了,再次擁有了資本。他一遍遍告誡自己:我是西何,但從現(xiàn)在開始,我就是米俑。

現(xiàn)在將由他去宣告西何死亡的消息。他搖搖晃晃地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眼中掛著的淚水可能還是米俑伏地而哭時留下的。阿二等人見他幾次要摔倒,以為是他過度悲傷的緣故,不問也就知道西何已經(jīng)死了。米俑進去的時候,他們就預料到這種結(jié)果。于是大家都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消息即刻就傳到了馬埃塔古拉。克曼沒想到西何這么快就死了。雖然自從西何隱退他可以不再像以前那樣芥蒂,但西何的死太突然了,給他留下那么多的疑惑,所以西何的死哪能解他心頭之恨?不過,西何在眾人的心目中的地位的確不同一般,西何的葬禮必須按人們希望的那樣隆重。當然,這也包含著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馬埃塔古拉鼠人對死者有分而食之的習慣。如果死者生前有一定地位,就不僅是被最親近的族人生食了,在死者交往的圈子中,有名望的族人也要參與這種“會餐”。像西何這樣頂級的人物就可想而知了。這幾乎是權(quán)力與地位的象征。克曼是必定的食者之一,米俑作為接替者理所當然也在其列。

這是西何此前忽略的一個問題。他怎能去吃自己過去的軀體呢?可是又不能不吃。多少人想分食還排不上隊呢。如果他拒絕,顯然會被馬埃塔古拉人認為是大逆不道,勢必引起眾怒。

西何的葬禮在羅門列島舉行。它是馬埃塔古拉群島最南端的一個小島嶼。這里是聚會的理想場所,面積近五平方公里,地勢平坦,偏東靠海的地方有一處風化的天然平臺。凌晨以后,鼠人們就開始陸續(xù)匯集到這里。沒人組織,卻都為了同一個目的。羅門列島面積有限,能擠上島的畢竟只是一部分人,許多人只能隔海相望,共同營造普天悲哀的氣氛。不能離崗的即便沒有停下手邊的工作,也是一臉悲傷相。

來時的路上,米俑有點興奮。誰說馬埃塔古拉人把他遺忘了?誰說西何不再有影響力了?這一切難道不是最好的證明?

米俑等人緊跟在克曼后面登上那個平臺,看見兩眼紅腫的卡羅拉多。西何的尸體被黑布蓋著,四個侍者分站在兩邊。在侍者揭起那面黑布的一瞬間,米俑暗呼:壞事!自己怎么忘了葬禮將使我的真形暴露無遺呢?好在隨著卡羅拉多一聲嚎哭,眾人都伏地哭號起來,低沉的哭聲像蒼蠅在糞堆上的嗡鳴。自他完成生命的延續(xù),他還沒見到自己的軀體。西何全身赤裸,令人眩目的慘白。馬埃塔古拉人從沒有這種距離見過地球人類,所以認為西何之所以是西何,就因為他有著多方面的與眾不同。

然而克曼卻震驚了,還能怎樣讓他不相信西何是地球人類?他曾經(jīng)懷疑過,可他不該輕易放過那對耳套。當侍者切下西何身上的第一塊肉恭敬地送到克曼手中時,克曼猶豫了一下才抬手往嘴里送,可是中途又停住了。他把那塊肉舉過頭頂,用力拋向下面的人群。人群顫動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得到那塊肉的只有一人,可是他們都感恩克曼的施舍。米俑手捧著一塊尸肉,心里一陣翻騰,強壓住嘔吐,怎么也送不到嘴邊,可這塊肉又急待解決,他不是克曼,他沒權(quán)力學克曼那樣做,只能繼續(xù)哭鼻子,裝出悲痛欲絕的樣子昏過去,被人攙著早早地退了場。

這是發(fā)生在他身上的災難。是誰讓他這樣死無葬身之地的?是克曼。西何為自己創(chuàng)造了奇跡,使自己得到了新生,可那是怎樣的一種背景呢?之所以走到今天這一步,能說與克曼無關(guān)嗎?也只有在感受這種災難的時候,他才能這樣想。他在心中叫嚷著,克曼,我要讓你付出十倍的代價。他突然想起克曼在用力拋的那一瞬間,眼里充滿了厭惡的神情。那是恨嗎?絕對不是,克曼為什么厭惡和他為什么嘔吐幾乎是一樣的道理啊!他無比驚詫,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測,可是心中的那團越來越大陰影卻把他整個籠罩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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