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爭既然存在,回避是不現實的。不論向著誰,首先各自的觀點都有一個傾向。如果不計私利,大家都希望這種斗爭盡快結束,早日有一個自己希望的結果。以呂祟冉為例,他贊同薄漢臣的觀點,倒不是希望薄漢臣榮升國際聯邦署總長后自己能得到什么好處。事實上那個提議后來被收回了,下一屆的署長候選人并沒有從兩人中產生。當尚曾和風清晨談論這件事并猜測呂祟冉職位升遷的時候,潭、薄已被調職別處,而呂祟冉也被國際聯邦總署正式定為星統新一任領導人。
確切的消息,兩人是稍后知道的。在尚曾看來,星統的工作可以步入正常了,JA區也將重現生機。對于“太城”和“魔月”號的失蹤,呂祟冉在聲明中明確表態,由于暗勢力的參與,星統要承擔不可推卸的責任,他就是第一責任人。這體現出他個人的魄力,而且聲明從某種程度上也公開了事件真相。
可想而知,這份聲明在JA區引起的軒然大波。除了尚曾和風清晨,人們都不敢相信和他們相處多年的醫務官竟然為別的組織做下這種勾當。醫務官現在下落不明,可是誰都清楚,他不會有好下場的。
星統暫時無法找到他是因為暗勢力把他保護起來了嗎?當然不會。雙方都在急于找到他。對他所效力的組織而言,他只不過是一名醫務官而已,他在星統的使命已經結束,不但沒有利用價值,而且像枚炸彈,隨時都有把暗勢力昭示于天下的可能,他們不可能讓這種危險存在的。如果他有自知自明,最好自己消失得無影無蹤。如果回去邀功領賞,只能死得更快。
盡管風清晨來的晚,但他和JA區的工作人員,包括那位醫務官都或多或少有過接觸,他們在無奈地感嘆“看不出來”的同時,也意識到這世上沒有什么事是不可以發生的。他們和尚曾、風清晨一樣,都感覺到被隱瞞的“紅色水世界”和暗勢力有密不可分的關系,也都認為,如果格蘭卜等人如果永遠轉醒不過來,也許只有從那一區域才能查明真相了。問題是,那一時空區域像是被宇宙蒸發掉了,現在根本摸不到它的邊際。
風清晨由此認為他們以往對時空本性的認識可能存在錯誤。這是他淺顯的思考,他無法深入是因為這僅是他的一種感覺。
由于一周后JA-2站就要退役,眼下,他們工作重心不得不轉向技術交接的準備。星統總部把留守人員的名單定了下來。除了尚曾,還有柏格林坦、泰妮婭、黛碧莎和明姬等人。龍之傳不在名單中,這是他希望的,但沒有表現出喜悅。紐因不同,他好像對JA-2站十分留戀,十分不情愿的樣子。星統總部在決定留守人員時,事先都征求了當事人的意見。
據尚曾說,最初的名單中有龍之傳和一位加拿大人霍恩,但他們都不愿留下來。同伴遭遇的不幸并沒有使泰妮婭、明姬和黛碧莎這幾位波坦尼亞人退卻,她們毅然自愿留了下來。對于大部分人來說,離開JA-2意味著即將開始正常人的生活。面對即將的離別,他們心中難免有一些惆悵,但對新生活的向往,沖淡了那點少得可憐的傷感情緒。
風清晨像個閑人,只能看著別人忙于技術交接的準備工作。其實他內心并不平靜。他沒有讓那種感覺溜走,卻總也無法真切地抓住它。是學識淺薄?如果以往對時空本性的認識是錯誤的,那么淺薄相對與淵博是同等意義。他想他們可能錯在一種理念上。當然,即將到來的激動人心的時刻也令他無法靜下心來。
這天休息的時候,紐因來找風清晨,說大家在一起的時候,倒沒感覺到什么,一旦面臨分別,卻意識到這里有一位他強烈愛著的人。他十分后悔沒有好好珍惜和把握過去的日子。風清晨原以為是他的奉獻精神才使他留戀JA區,哪能想到他在為感情的事苦惱。
紐因告訴風清晨,他近來愛上了泰妮婭,他曾經找過泰妮婭表露心跡,可她不為所動。更讓他苦惱不堪的是他們不能再在一起了。風清晨說這是你和泰妮婭兩個人的秘密,為什么要告訴我?你認為我能幫助你什么嗎?紐因愣了一下,搖搖頭說,我不知道你能幫我什么,也沒想過要你幫助我,只因為我們是好朋友才告訴你啊!我的快樂和苦惱一樣要讓我的朋友分享。
風清晨感到慚愧。正因為慚愧,他想為紐因做點什么。他建議紐因申請留下來。紐因想了想,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說這么大的空間站也不在乎多他一個。風清晨說不要放棄最后的機會,想到了就即刻行動起來吧!紐因吹著口哨開心地走了。
風清晨希望紐因好運,自己也在心里盤算和呂文見面的時間現在可以用小時來計算了。他感到自己缺乏想象力,想象不出他們見面的情景,而且見面的時候該說些什么。他在心中打過無數次腹稿,感覺總是不到位,始終找不到一種最好的。
風清晨原打算監測試驗場,希望能早日探明隱沒“太城”號的那一時空區域,然而這項工作不是他一個人能獨立完成的,空間站抽不出人手,而且試驗場即將關閉,星統總部計劃JA-B1投入運行后再重新啟用它。另一方面,他目前也沒有明確的思路突破原有的探測技術,而以往的探測方法肯定解決不了問題。
沒人能想到在這個時候還能發生變故。人們最初發現空間站定位系統發生亂碼現象,以前曾發生過類似故障,但都能快速恢復過來,所以開始并沒引起重視。直到自動監測系統發出嚴重警報,大家才發現空間站的定位系統瀕臨癱瘓,數據傳送好像在一個封閉的回路中。這已經不屬于系統故障的范疇了。
他們全傻眼了。這種現象既不是系統硬件設施引起的也不是軟件引起的。他們再有素質,再經過訓練,也難免慌亂。沒人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但都十分清楚這意味著什么。
人們企圖通過星統總部來引導定位。事實證明所有的數據傳送均在一個封閉的回路中,空間站和星統總部已經徹底失去聯系,這種努力以失敗告終。尚曾畢竟是這里的最高指揮官,比起他們鎮靜多了。可是臉色很難看。因為他的鎮靜是偽裝出來的,不能完全掩蓋住哭喪的表情。
突然一陣劇烈的顫動,空間站的引力系統受到干擾,人們像飛舞的氣泡。如果換在別的場合,沒有方向感沒有引力縛束的自由飄浮和旋轉,感覺也許是愜意的。短暫的引力失控后,人們紛紛從不同的高度摔下來,像一地敗葉,幾位美女的姿勢更是慘不忍睹。可是誰還顧及身體的疼痛和姿勢的雅觀呢?
他們的知覺剛恢復,就從中央視屏中看到了一個變形中的海綿體,像黑暗中一團溫情的火苗,那團火焰一樣的天體仿佛能燃燒整個宇宙,黑暗被紅色漸漸穿透,渲染出一個美麗的天界。一個溫柔的陷阱,一個抵擋不住的誘惑。那團火焰樣的海綿體在某一個時刻好像是遠離了,但瞬間之后是更快的膨脹。雖然沒有參照系,但空間站分明在向那團紅色的天體滑去。
沒人懷疑那團火焰般的天體就是格蘭卜說的“紅色水世界”。如果給他們一次生存的機會,他們寧愿拋棄現實中的一切。生命在一瞬間變得如此可貴。難道整個空間站面臨“太城”站同樣的命運?還會有“魔月”號那樣的奇跡嗎?風清晨不相信就這樣和呂文生死兩離。他希望這是一場噩夢,醒來一切仍像以前那樣美好。